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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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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回到东京后,圣子开始以另一种眼光来看尾沼多加志。在这之前,在许多的同事之间,圣子在无意中已经对尾沼这个青年另眼相看的,而由新潟回来之后,这种不同的感觉开始已经成为她的主观意识。圣子发觉自己对尾沼是存有爱意了。 一感觉到尾沼在自己身边,在公司上班时的圣子,连眼睛、皮肤都变得不一样。圣子所有的动作——就以拿一枝铅笔这小动作来说,——都充满起了生机。圣子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然而另一方面,圣子显得拘谨起来。以前她都能够毫不介意地走近尾沼的身边,或者是呼唤他的名字,现在她再也无法这样做了。别人喊叫一声他的名字,圣子全身的神经都会立刻紧张起来。 圣子觉得尾沼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下班时,尾沼有时候看都不看一眼圣子,匆匆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倏地径自离开。这种时候,圣子会感到难以形容的落寞。尾沼对自己是已经没有爱意了——绝望的心情无情地侵蚀着她。 圣子和坂部敏之一起喝咖啡的机会要比和尾沼在一起的时间多。和坂部在一起,她都不怕人家指指点点,但和尾沼在一起,心情就不同了。和坂部在一起,主要的乐趣在于听听有关尾沼的一切。坂部和尾沼是同一个时候进到公司来的同事,俩人的交情相当不错。看电影,看棒球赛甚至于喝酒,俩人一起行动的时候比较多。所以,和坂部一起闲聊的时候,话题常会扯到尾沼头上去。能够听到有关尾沼任何琐碎的事情,这是圣子最大的乐趣。尾沼租的是六席和四席半两个房间的公寓,每天订一瓶牛奶,咖啡杯只有两个,将公司的烟灰缸带回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有时候会将书籍拿到当铺去典押……所有这些消息,她都是由坂部这边听来的。 这一天,圣子又和坂部相遇,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来到附近的咖啡馆。俩人的话题又扯到尾沼头上,坂部却突然说了—— “梓小姐,你怎么这么爱听有关尾沼的事情呢?和你一起喝咖啡,我好像是在向你报告有关他的一切,我觉得很奇怪哩。” 有一点埋怨的口气—— “咦!?我也不是向你探听有关尾沼先生的事情,而是坂部先生你自己把话题扯到他头上去的呀。” “那是因为你爱听有关他的事情——提起他,你就会显得很高兴的嘛!” “哪有这回事?” “以后你别向我探听,直接去问尾沼好了。” “我干嘛去问他?有什么好问的?” “你少骗人!他怎么样洗脸,筷子的拿法如何——连这些你都想要知道的吧?以后咖啡账规定都由你来付,不然我再也不说有关他的事情了。” 坂部又说—— “如果喜欢尾沼,你最好向他明白表示——因为这个家伙非常的迟钝,他不会心电感应的哪。” “他真的迟钝吗?” “你看!你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我说迟钝就是迟钝,不明白表示,他是不会有所感受的!酒廊的女老板给他一封情书,他就认为这个女人是世界上唯一的情人了!” “酒廊的女老板——!?” “有一家我们常去的酒廊——有一次他去的时候,那里的女老间给了他一封情书。他高兴极了,立刻把信带来给我看——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的经验。”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等闲视之? “后来呢?” “没有什么后来——只是这样。” “尾沼先生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与我又无相干。你去问他本人好了。” “你真坏心眼!” “我只是告诉你他这个人的本性。对他这种人,喜欢就喜欢,非得讲个清楚不可。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忠告?我对尾沼先生也没有怎么样啊!” “没有怎么样就好了。我也不必多管闲事。” “你要管我什么闲事?” “该管的事情不是多着吗,小姐?” 坂部露出揶揄的笑脸。圣子默然无语。现在只要多说一句话,坂部就会借题发挥来取笑她的。 正如坂部所说,尾沼的神经说不定有迟钝的一面哩——圣子心想。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却忐忑不安起来。可是,由她主动表明心意,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除非先由尾沼表示爱意,怎么能由圣子启齿? *** 坂部和圣子这一次会面的两三天之后,尾沼来到圣子的办公桌边说了—— “今天——我们一起逛银座好不好?” “好啊。” 圣子应声答了。和尾沼一起逛街,这是新潟以来的第一次。 “我们在哪里碰头?” “不必约地方了。我们一起走出公司。” 尾沼说。如他所说,一起走出公司,这有什么不可以? 不过,对这件事情,圣子还是觉得有些忸怩。 五点多钟的时候,俩人来到已有岁暮气氛的银座,进了一家虽小但很清静的地下楼的餐厅。 “今天,我母亲会到这里来。” 尾沼刚一坐下来便说。 “你妈妈?” 圣子吃惊地霍然抬起头。 “很啰嗦的母亲——我是不太喜欢的。两三天前她从家乡出来,突然又说顺便要和你见个面。” “要和我见面?” “我跟她提过一点你的事情,她立刻就说要看你一次。对这方面她是非常敏感的,我从小就搞不过她。” 圣子心中突然起了深深的不安。这未曾谋面的尾沼的母亲,会不会在初次见面之下就看出自己所有的缺点? “你妈妈对我是有怎么样的看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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