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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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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远山说:“你们说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把阿玲叫来吧,我最喜欢的阿玲,快来吧!喵呜!喵呜!”远山在屋顶上二用甜滋滋的声音说。 大家再次回到二楼的餐室之后,便一心一意地拿肉排填肚子。扫光玲子陆续端来的三盘肉排后,藤尾和远山躺了下来。 金枝和木部喝着啤酒。念中学时,只要两三杯啤酒下肚,脸上便会变得红扑扑的,但现在喝起来却若无其事了。不一会儿,远山也重又端起酒杯喝起来。不过,他时时担心釜渊返回来,于是“嘘”一声示意大家别说话,然后走到窗口倾听楼下的说话声。每次走到窗口边,他总要“喵呜”一声模仿猫叫,然后把头探出窗外,朝四面窥看。 菜全部上完以后,玲子走进餐室,挨个儿地向在座的人收取餐费。洪作正要掏钱,玲子说: “洪作君今天免了吧。大家去海滨散散心好吗?楼下顾客全走光了,我也能去。 听了玲子的话,躺在铺垫上的藤尾一骨碌坐起来,说:“好,我赞成!到海滨去吧,远山叮问道:“阿玲真的一道去吗?” “真的!大娘也同意我去。她说,两人搭伴去不行,同大伙儿一起去却可以。” 个伴就不行吗?” “不行。光两个人一起走,多难为情!” “你没有单独和一个人走过吗?” “没有!”玲子说,“对了,有过一次!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刻!不过也有悲哀。” 藤尾说:“既然这样,我可不能不闻不问!——对方是谁?” 玲子答道:“喵呜!” “规规矩矩地说!” “喵呜君!” “是远山?” “哪儿的话!” “是谁?” “我宁死也不说!” 洪作最先走出餐室。他沉浸在从未经验过的强烈的幸福感之中。这是既有欢乐又有悲愁的微带苦涩的感验。 下楼时,他在最后两级踏了个空。 “年纪轻轻的,走路小心!”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 到了海滨,金枝领先放开嗓门唱歌。不知他唱的是哪一支歌,他唱的只是其中的一节: 今宵一别, 相隔千里。 两相遥思, 何时得已! 半年不曾听到金枝的歌声了。在中学时代,几乎每天都能在千本海滨或香贯山听到金枝唱歌。 洪作想:真是千里之别!沼津和台北,不知相距几千里?这是和中学时代形影不离的朋友们作千里之别。金枝是深感惜别之意,唱这支歌为自己送行吧?金枝一曲终了,藤尾也唱了起来: 倘使你来到琉球, 请穿上草鞋行走。 琉球是多石之地, 无疑是遍地石头。 洪作听过这支歌。藤尾现在把同样的歌词唱了两遍。他唱着唱着,金枝跟他和唱起来了。 木部说:“好!我披露一支在东京学会的歌!”说完,木部以他独有的吟咏调唱了起来: 重游故乡可爱的桔山, 心中涌起永久的哀伤。 洪作最爱听木部唱歌。木部自己会作短歌,所以他吟咏短歌具有独特的魅力。 “木部君,再唱一支吧!”玲子说,“真好听!我喜欢这支歌!” “别冒充少年老成!你不懂歌词的意思吧? “我懂!” “好,我再唱一支热情奔放的歌给你听吧,这是一支古老的民歌。”木部唱了起来: 君去何日归? 路途千里遥! 祈求神火降, 毁路断渡桥。 “你听得懂吗?” “太难懂了!” “听说我要上东京,你也会祈求老天爷:赶快降下神火把路烧毁吧!别让木部君走啊:这便是这支歌的意思。” 木部把这支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玲子说:“还是前一支好听啊。唱前一支吧。” “你这个人真难对付!好吧,给你唱那支歌。” 木部反复唱着《故乡的桔山》这支歌。 唱看唱着,玲子也和他同声随心。 于是藤尾说:“好,让我们在伤感中度过这个夜晚吧。阿玲,你听听我唱的这支歌怎么样。你听了准会心潮激荡。” 接着,藤尾放开嗓门唱了起来: 冰层洁白, 清光闪闪。 钏路海上, 千乌鸣啭。 冬月悬空, 银光自满。 “这首歌也好听!以后请你替我写下来,好吗?” 藤尾说:“行,写信寄给你。光写一支歌不象话,再写上些别的东西。 玲子说:“光写一支歌就行了。” 于是,远山对洪作说:“这么一来,我们只好干瞪眼啦。生成的音盲,只好怨爹娘!” 洪作说:“我和你不一样!” “别说大话!好吧,洪作,你唱个歌!我要掩住耳朵!听你唱歌,谁都要为你害臊。无论什么歌,到了你嘴里,便成了拜庙歌。唱到最后,老是发出‘辨’的一声,好象钟响。” “好!既然这样,我偏要唱一支!”洪作说。 可是,刚要开口唱,他又失去了自信。 “呕!” 洪作大叫一声。他自知缺乏象鸢似的魄力。 “呕!” 洪作朝着黑蒙蒙的海面大喊。这样喊叫,连叫几遍也不费力。 洪作连叫了几声,正在换气,忽听得玲子在不远处秀声叫道: “哇!” 玲子的声音很响亮。她的叫声仿佛掠过了海面,传到了天涯海角。玲子的叫声,引得洪作又发出一串大喊。 接着,玲子又叫了一声。 洪作想:莫非玲子神经错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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