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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不久,下一个队员朝南走去。这也是一个体格壮实的小伙子,但他走到南的跟前就相形见绌了。新上场的对手想以卧技制服南,却反被南沉重的身体所压抑。第二个回合,他马马虎虎地刚站好架式,便被南用内挑腿拧身摔摔倒在地。第三个对手在两个回合中都被南以压抑制胜。第四个连续被南强行拖拉似地摔倒在地。第五个对手是二年级的队员,体格与莲实相仿,朝南的身旁一站,显得说不出地寒伧。不过,他以卧倒招牵制住南以后,就一直没让南起身。然后,他向疲乏已极的南一次又一次地进攻,最后争得个平局。这场紧张的比赛使洪作看得瞠目结舌。

  此后的三名对手都是二年级学生,似乎都专长卧技。他们之中,有两人以反扭手臂攻南,一个人是以锁颈招进攻。南疲惫不堪了,只顾得上绕圈子躲避防守,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让对方的招数得逞。

  第九个出场的是鸢。他紧紧地缠住南那已变得摇晃不定的哼哈二将般的身体,靠压抑胜了第一个回合。鸢决无轻饶之意。第二个回合,他以全力向疲累的金刚力士发起猛烈的攻势,以十字扭臂的招数取胜。只是在这与第九名对手的比赛中,南才第一次两次败北。最后的即第十个对手选谁呢?权藤物色着。不一会儿,他说:“好吧,我来给你当对手!谁来担任裁判吧!”

  权藤和南站好了架式。这就象一头疲塌的狮子和一只老鼠之间的格斗。权藤和鸢一样,决不肯手下留情。鼠围着狮子绕圈,然后以锁颈术胜了不堪一击的狮子。第二个回合权藤又以反扭关节取胜。

  接着,权藤结束了这单方面的比赛,回到座位上,对南以及和南比武的柔道队员笼统地教训一顿:“南缺乏训练!和十个人轮番比赛,便支持不住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仗侍立技而排斥卧技,其结果便是如此。以南的体格,只要他肯专心练习卧技,轮番对付今天的十个人,平均两三分钟便能胜一人。十人当中,二年级队员占了四个,但没有一个能败南取胜。这叫人惊奇得闭不拢嘴!我想问一句:你们每天究 竟干了些什么?多次进攻,可一次也定不了局,也是同一回事。第九个对手鸢好不容易才以压抑取胜。也许鸢自以为取胜了,但那并不在取胜之列。那种压抑算得了什么!”

  接着,他大声喊道:“继续训练!”

  转眼间,柔道场上又布满了成对的蓝鬼红妖。

  洪作和杉户对练。杉户依旧显得从容不迫,老是站着不动。当洪作打算以立技向他进攻时,他马上紧贴到铺垫上,然后不断地摆动他那两条长腿,缠住洪作的上身。洪作从来没有遇到过把他夹得如此疼痛的腿。这简直不是肉腿,而象是铁打的。

  遭到卧倒招的攻击,洪作就全无还手之力了。杉户用两只铁脚扼住他的颈项,然后又以反扭手臂制服了他。

  洪作想好歹以立技取胜一回。然而,对方立即警觉地坐了下去,以立技见长的洪作感到自己本领再大也难以发挥。正当洪作和杉户抱成一团在铺垫上翻滚时,三年级的富野来到他俩跟前,对洪作说:“你的腰部力量很强,要充分加以利用。如果认真练习卧技,你也会成为一个强手。当你作为南的第一名对手与他比赛时,我就想劝你放弃立技。至于南,我也希望他能放弃立技,不过那家伙具有超人的力量!”富野说着,笑了起来,“你大概输给杉户了吧?”

  “是的。”洪作回答说。

  杉户上中学时还没接触过柔道呢。

  富野以谆谆劝导的口气对洪作说话。洪作感到这位富野是个人品高尚的人。

  从练武场解散出来,已经五点钟了。这天他们在宿舍浴室里冲汗并洗濯柔道服。因为大家都洗柔道服,洪作也跟着干。

  洗完澡,洪作、杉户和鸢一起走出校门,和昨天一样,在文具店店头,每人喝了一瓶汽水。

  “汽水三瓶!”杉户朝店里喊了一声。过了一会,他说,“一个人也没有!——嘿,这倒好!难得给咱们白喝!”

  鸢说:“那就索性每人再喝一瓶请客的汽水吧!”

  他说着伸手去拿第二瓶。

  “白喝?没这么便宜的事!”

  杉户一边说,一边也伸手拿汽水。

  “别担心!”

  听鸢这么一说,洪作也喝下了第二瓶汽水。

  “汽水六瓶,记在我名下吧!记在鸢永太郎名下。记清了,是鸢!”

  鸢朝屋里喊完这几句话,接着又说:“请人家吃喝是件开心事。”

  三人离开店头,还没走出几步,文具店老板的女儿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姑娘说,“杉户君三瓶,鸢君六瓶,对吧?”

  “什么!你刚才听见了?”鸢说,“去点点空瓶吧。咱们一共只喝了六瓶。杉户请客。

  “可你刚才不是说把帐记在鸢的名下吗?”

  “那叫做随机应变。帐记在杉户名下!”

  于是,姑娘叮问杉户:“杉户君,行不行?那么我会在你帐上记上九瓶呀!”

  “没喝九瓶呀!六瓶!”

  杉户正言厉色地提出抗议。

  “不行,不行!”

  “胡搅蛮缠!我们只喝了六瓶!”杉户说。

  鸢说:“所以叫你去数数空瓶!”

  “空瓶!那儿摆着一大堆空瓶呀!前会儿也有人悄悄喝过就走了呀!不是你们吗?

  “你、你开玩笑吧?”

  形势对两人越来越不利,于是洪作在一旁开口了。

  他说:“真的只喝了六瓶,每人喝两瓶。”

  姑娘盯着洪作的脸看了一阵,说:“好吧,我相信你的话!——在杉户君的帐上加上六瓶。快五十瓶啦!”

  “知道,知道!”

  杉户边说边朝前走去。

  来到香林坊,杉户又重复昨天那句话:“会有谁来吧?”

  他停住脚步,环视四周。

  鸢说:“好,我去石川餐馆瞧瞧就来!”

  鸢说着便走了。他不一会儿就转回来了。

  “没有,谁也没有。”

  三人又向前走。

  “这座城市是赤贫的。老百姓饿着肚子。民房的烟囱不冒烟。——杉户,你去鳗鱼餐馆瞧瞧!”

  “嗯。”

  杉户在这种场合是驯服的,他遵从吩咐,走进两三家铺面前头的鳗鱼餐馆,但立刻就退了出来。

  “里边的气味好香啊!”他只说了这么句话。看来餐馆里没一个熟人。

  洪作说:“大家都朝我们这儿瞧呢!”

  行人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使洪作感到晕眩。

  鸢说:“和杉户一起行走,难免受这份罪。象他这样肮脏,谁都会瞧一眼!”

  然而,说到外表的怪异,鸢和杉户不相上下。

  “你知道杉户象什么吗?”

  “你说吧!”

  “象通烟囱的木棒。你见过一种把烟囱捅得喀哧喀哧响的棒子吗?杉户就象那种东西。你仔细瞧瞧他吧,任你怎么看,都象一根通烟囱的木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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