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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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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事!你不能以己度人。我因为从小就失去了双亲,与别的孩子有所不同,少年老成。还在念小学时,我已经读《论语》了,知道孔子是何许人。” “……” “‘逝者如斯夫’,这句话,在念小学的时候就记住了。幼年时立足河畔,脑海里老是浮现出这句话。” “您是说孔子还是说您自己?” “当然是我自己。” 这时,洪作看见老师的脸上又浮出了笑容。 “老师又笑啦!” “人嘛,在可笑的时候自然要笑呀。” “刚才的事可笑吗?” “是很可笑的。孔子也好,我也好,每当置身于河畔,都被相同的感慨所打动,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 老师移步离开桥桁,走向桥头。过了桥桁,他对洪作说: “顺路去我家好吗?” “去老师府上?” “是的。——有空吗?” “有空。可是……” “可想而知,你不会忙不过来的。” “……” “去我家吧。” “好的。”洪作回答说。他想:天有不测之风云。 “你干吗这样闷闷不乐?” “没有的事!” “哎,你得有点儿交际!已经毕业了,到老师家里来间候,也不会遭天罚。我可是宽容又宽容,给了你一个及格的分数。” 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街角的一家水果店。洪作站在店门口。老师抱着一个报纸包从店里出来,对洪作说:“你爱吃牛肉还是爱吃鸡肉?” “两样都爱吃。” “两样你都爱吃,也不能两样都买。就买牛肉吧。” “好的。” “跟我绕点儿道吧,那边有一家廉价的店子。” 洪作和老师并肩走过去。 “我幼年时父母就去世了。你也一样吧?”老师说。 “我的父母都健在。” 老师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 “是吗?那我就失礼了!不记得听谁说起过,说你是个孤儿,学费都是亲戚给你付的。”接着,他又说:“噢!这么说学费也是父母给你付的?” “是的。” “父亲是干什么的?” “是军医。现任台北卫戍医院院长。” “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是。” “哦!既是这样,学费也不会短缺的。不过,是有谁对我说过那种话的。” “是不是藤尾说的?” “藤尾?” 老师想了一会儿,说: “对,是藤尾。肯定是他!” “我就知道一定是藤尾!” “为什么你知道是藤尾呢?” “想到了藤尾,就这么说了。” “我完全上了他的当!就因为这个,你不能及格,我却给了你及格的分数。是你叫他这么说的吗?” “我没叫他说。” “你们干的事,真难判断!” 他俩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洪作问道:“老师,肉店在哪儿?” 宇田回答说:“啊,对了,我把要紧事给忘了。怎么走到这地方来了?对不起,往回走吧。” 两人立刻从望得见车站的地方返身而行。途中,老师买了鸡蛋,交给洪作拿着。 “人就是这样,往往会做这种徒劳无益的事。平时,现在已经到家了。至少白白浪费了一刻钟。” “可是,花这点时间买到了鸡蛋。” “鸡蛋本来就打算买,并不是临时想买的。——正是这种思想方式,使你看上去象个孤儿。” 接着,老师又说: “你知道人的定义吗?” “人是有思维能力的用两脚走路的动物,对吗?” “我认为,再加上一条,即不断地去做徒劳无益的事情的动物,就更完整了。” “也有不做徒劳无益之事的人吧?” “罕见。你自己现在不也是徒劳无功吗?倘使你直接考进了大学,固然不会象现在这样游手好闲地生活,然而你仍旧会怠学,结果仍然很可怜;你这种情况,是从早到晚虚度光阴。我也是徒劳无益。在沼津这种地方,我竟找了你这样一个人作伴,想来想去,无非是白费时间。然而如此虚度时光,哎,正是人之所为啊!至于不做无益之事的人,偶然也见得着,但是罕见,恐怕是极偶然的!鲜见者,值得珍重!” “教英语的管沼老师,就是这种罕见的人之一吧?” “管沼君也是个浪费光阴的人。你不妨再仔细想想,可能会想到另一位英语教员。” “是三原吗?” “不能直呼其名!” “那么是三原老师吗?” “不对,还有一位英语教员。” “是池上老师?"“对,池上——这个人不妨直呼其名。即使我不说,你们大家似乎也都直呼其名的。” “我们不是直呼其名,而是叫他‘小上’。带了个‘小’字。” “是‘池上夕的‘上’吗?” “是的。” “上先生算是个值得珍重的人吧?看上去无益的事,他就不徒费气力。他不懂浪费。由于连浪费也不懂,所以也不懂英语。” 老师雄辩起来了。他多少有些自鸣得意。 他们返回到距离转向御成桥方向的拐弯处不远的地方了,于是洪作问道: “没走错吧?” 刚才,他们经过了两家肉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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