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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你倚靠着我的身体,圣者,我却在别的方面倚靠你。你知道吗?”

  “我已经猜到情形可能如此,”喇嘛眼带笑意,“我们必须改变这种情形。”

  因此一阵脚步声和重要事情发生的气氛带来不是别的而是老夫人那顶心爱的轿子,还是由那满面络腮的老家人率领从二十里外而来时,和抵达萨哈伦坡尔后那所又是杂乱无章的白屋乱中有序的环境时,喇嘛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老夫人从楼上一扇窗口寒暄一阵后,便愉快地说:“一个老太婆对一个老头子的诤言又有什么用?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圣者,要注意你那徒弟,你是怎样注意的?不必回答我!我知道。他一直在女人堆里鬼混。瞧他的眼睛——深深凹下去——还有从鼻子朔下去的那条露马脚纹!呸!呸!亏他还是个僧人!”

  基姆抬头仰望,强自微笑,摇头否认。

  “别开玩笑,”喇嘛说,“说笑的时间已经过了。我们是为大事而来。我的灵魂有病于是上山去,他则身体有病。后来我一直倚靠他的力量——等于是吃他的血肉。”

  “一老一少都是孩子。”她嗤之以鼻说,可是不再开玩笑了。“希望目前的招待能使你复元!稍微等一等,我会来跟你闲聊又高又好的山区。”

  晚上——她女婿回来了,她不必出去巡视农庄——她直截了当地听实情,喇嘛低声解释。两个老人一起通情达理地点头。基姆已到一个房间里的帆布床上去睡,麻木般打盹,喇嘛不准人替基姆盖被也不准给他东西吃。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算得了什么?”她咯咯地笑,“我们这些行将去火葬场的人都是倚靠那些从生命之河带满壶水,满满一壶水的人。我冤枉了那孩子。是他借力量给你吗?一点都不错,老的每天都在吃年轻的血肉,我们现在应该使他复元。”

  “你已经积了许多次功德——”

  “我的功德。那是什么?只是一个干瘪老太婆替男人做咖喱,而他们根本不问‘是谁做的?’现在如果是为我外孙积德——”

  “就是肚子疼的那个?”

  “圣者居然记住那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她吗?这是极大的荣华!‘肚子疼的那个’——圣者马上就记起来,她会引以为傲。”

  “我对那徒弟就像家人对儿子那样看待。”

  “实在应该像孩子看待。一般的母亲没有我们老人懂得多。一个孩子哭了她们就说是天掉下来了。一个做祖母的早已脱离生育之苦和哺乳之乐,不会认为小孩啼哭声是中了邪或只是受了风,因为圣者你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讲过受风的事,也许我再要符的话你会不高兴。”

  “女檀越,”喇嘛说,“要是符使你心安——”

  “它比一万个医生还要好。”

  “我说,如果符令你心安,那我这前肃仁寺住持将随你要多少。我从没见过你的脸——”

  “那连偷我们枇杷的猴子都认为自己还好看些。嘻!嘻!”

  “可是睡在里面的他说——”他指着前院对面紧闭的客房说,“你的心肠非常好……而他在精神方面真是我的‘孙子’。”

  “好!那我是圣者的母牛。”这完全是印度教思想,可是喇嘛根本没用心听。“我老了。我已经生过孩子,啊,从前我倒是真能讨男人喜欢呢!现在我给他们治病。”他听到她的臂环叮当响仿佛她要把它们除掉好做事。“我将亲自照料那孩子给他药和东西吃,使他身体强壮如初。嘿!嘿!我们老年人还是有一手呢。”

  因此基姆浑身酸痛,睁开眼睛,要去厨房替他师傅取吃食的时候,发现有人强力阻止,门口站着戴面纱的老夫人由那满面络腮的男仆随侍,吩咐他这样那样不可以做。

  “你一定要?”

  “做什么都不能哇。什么?一个有锁的箱子好放经文?啊,那又不同。阻挠和尚念经那可是大不韪的事。箱子会拿来,钥匙由你保管。”

  他们把箱子推到他的帆布床下,基姆把马哈布送给他的手枪,油布包着的信件以及带镇的簿子和日记簿统统放到箱子里,才呻吟一声放了心,说也莫名其妙,这些东西在他的身上远没有在他心头重,而过去每天晚上它们把他的脖子都压痛了。

  “你害的这种病现在在年轻人当中很少见,因为年轻人已经不再侍候尊长了。治疗法就是睡觉,再吃点药。”老夫人说。基姆欣然顺从那种半威胁半安慰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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