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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你真的看见吗?而你没再用脑子想一想?老实说,你幸亏是碰上了我,他们是什么模样,呃?”

  “他们只不过是苦修僧,他们也许只不过是将从一辆货车里拿一点谷子罢了。铁路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国家永远不会失去赈济粮,我是来找我的合伙人,鲁特夫·乌拉——”

  “别管你那合伙人,你的运马货车停在哪里?”

  “离这边最远处替火车打灯的地方。”

  “是信号所吗?对了。”

  “在这样看铁路的时候,右手边最近道的轨道上。至于鲁特夫·乌拉——一个高个子,断鼻梁,还有个波斯灰狗——喂!”

  那小伙子已经飞跑去叫醒一个年轻而充满热忱的警察。因为他说铁路当局在货车停车场上已经遭受多次盗窃,马哈布掀着染色的胡子暗笑。

  “他们穿着大皮靴走,脚步声很响,后来会奇怪怎样不见有苦修僧,他们是很聪明的孩子——巴顿大人和洋大人。”

  他闲等了几分钟,指望看到他们跑去准备采取行动。一辆小火车头掠过车站,他瞥见年轻的巴顿在驾驶室里。

  “我小看了那孩子。他并不十分傻,”马哈布·阿里说,“驾小火车头去捉贼,倒是个新鲜把戏!”

  天亮了,马哈布·阿里来到他的营地,却没有人认为值得把夜里的新闻告诉他,至少表面上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不过除了一个新近替这位马贩大人做事的小马僮以外。马哈布把他叫到那小帐篷里去相帮收拾东西。

  “我统统知道,”基姆的身子俯在鞍袋上,“两个洋大人乘了火车来。那火车上上下下慢慢地走,我在货车这边的黑暗中跑来跑去。他们进袭坐在这辅货车下的两个人——哈吉大人,这块烟草放在哪里?用纸包了,放在盐袋下面?是——并且把两人击倒。可是其中一人用苦修僧的羚羊角(基姆指的是连接在一起的黑羚羊角,这是苦修僧惟一对付世人用的武器)打一个洋大人,打得流血。另一个洋大人先把和他纠缠的人打昏过去,然后用那人手里掉下的短枪去殴击那凶徒,他们打得非常激烈,仿佛个个都疯了。”

  马哈布以极愉快的容忍态度微笑:“不!这不是疯狂(原文是dewwamee亦指民事案)而应该是刑事案。你说有支枪,是不是?足要坐十年牢。”

  “后来那两个人都倒下去了,抬上火车的时候我以为他们快要死了。他们的头这样动,轨道上许多血。要看看吗?”

  “我看见过血。一定会囚在监牢里,他们也一定供的是假名,确实会有好久没人能找到他们。他们是我的敌人,你的命运跟我的似乎在一条线上。讲给珍珠疗师听是多么精彩的故事!现在快整理好鞍袋和烧饭用的盘子,我们将取出马赶到西姆拉去。”

  那不整洁的帐篷迅速地卸下——这是按照东方人所了解的速度——连同长篇解释、谩骂和啰嗦的话,在百般调查忘掉的小东西中做到的。那六七匹筋骨僵硬,脾气恶劣的马也由人牵着在黎明的清鲜空气中沿着卡尔卡路走去,凡是心想博得马哈布好感的人都认为基姆是马哈布所喜爱的,不叫他做很多事,他们分段极轻快地漫步而行,每隔数小时便在路边歇脚处停下。很多洋人往来卡尔卡路,并且像马哈布·阿里所说的,每个年轻洋人都必须以伯乐自居,虽然欠下放债的许许多多钱,却必须装出要买马的神气,是以一个个洋人乘着驿马车驰来的时候都会停下谈谈价钱。有些甚至于下车来,摸摸马腿,问些无聊的问题,或者由于对土语无知,大大地侮辱了不动声色的马贩。

  “我最初和洋大人打交道时,索迪上校大人正是阿巴齐要塞长官,他对专员的扎营地使尽了坏心眼儿,”马哈布在树下推心置腹地告诉替他点烟的基姆,“我当时还不知道他们是多大的傻瓜,生气得很,于是发生了——”他把出于无知用错一句俗语的故事告诉基姆,那孩子乐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可是现在我看,”他慢慢地喷了口烟,“这些洋人也跟所有的人一样,对某些事很精明,对其他的事非常之傻,对陌生人用错字眼就是一件非常傻的事:因为虽然心无恶意,可是陌生人怎么知道?他更容易动刀子究出真情。”

  “对,说得对,”基姆郑重说,“比方说,一个女人带上床来的时候,傻人说像个猫,我听过她们的声音。”

  “所以像你这种地位的人,特别要用两种脸记住这一点,在洋人之间,永远别忘了你也是个洋人;在印度老百姓之间,永远记住你是——”他停住了,脸上泛起迷惑的微笑。

  “我到底是什么人?回教徒,印度教徒、耆那教徒还是佛教徒?这实在很难说。”

  “你毫无疑问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所以你会在地狱。我们的神律是这么说的——或者我想是这么说的,不过你也是我的世界之友,我爱你,我的心也是这么说。信仰的事跟马一样,聪明的人知道马是好的,那就是说有利可图;至于我自己,我是个虔诚的正统派回教徒,恨西北省的人——我也相信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如此。现在很明显,一匹卡齐亚瓦牝马如果离开出生所在的沙地,带到孟加拉以西去,它就不行了。连一匹巴尔喀雄马(要是它们眉头那么重的话,就没有比它们更好的马了),在北部大沙漠和我见过的雪驼相形之下也不显得怎么神骏,所以我心想宗教信仰跟马一样,每个在本国都有其优点。”

  “可是我的喇嘛说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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