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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想,她已经请他去萨哈伦坡尔做她的神师。因为他要找他那条河,不肯接受,那妇人的话确实多得很。”

  “你明白信里的意思,是不是?我完全莫名其妙。‘因此将去贝纳尔斯,在那里将找到地址寄卢比予我喜爱的孩子,务请看上苍之面执行此教育,鄙人将永感大恩,终生努力祈祷。阿拉哈巴德大学入学试落第的萨布汝·萨泰替探寻一条河的肃仁寺德秀喇嘛圣者写,通信地址贝纳尔斯特丹卡庙转,请注意孩子是心所喜爱,卢比将每年由汇票寄上三百,请看上苍之面,又及。’你瞧这是疯话还是一个具体提议?我问你,因为我实在没办法了解。”

  “他说他将每年给我三百卢比吗?那他一定会给我们。”

  “你的看法是如此,对吗?”

  “当然,他只要说了,就一定会办得到!”

  神父打了一声口哨,然后以平等的身份对待基姆。

  “我不相信,不过我们等着看。你今天本来是要到桑纳瓦的军人孤儿院去的,团队将负担一切,直到你年纪够大可以入伍为止,将让你接受英国国教信仰,这是班奈特安排的。另一方面,如果你到圣查威尔去,你会受更好的教育,而且——而且也能接受天主教信仰,你明白我所说的吗?”

  基姆脑中只见到喇嘛坐火车南下而没有人替他求食。

  “跟大多数人一样,我将要妥协,要是你朋友从贝纳尔斯寄钱来——撒旦的力量,一个街乞到哪里去筹措三百卢比?那——你就南下到勒克瑙去,由我付旅费,因为我即使想动用,就像我想使你成为天主教徒一样,也不能碰大家认捐的钱。要是他不寄钱来,你就由团队出钱到军人孤儿院去。我给他三天的通融时间,可是心里一点都不信。即使他把钱寄来了,可是以后不能寄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是好。我们在这世界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谢谢天主,他们把班奈特派到前线去了,只剩下我。班奈特是对一切都不指望的。”

  “哦,是的。”基姆含糊说。

  维克托神父倾身向前:“我真愿意以一个月的饷揣测出你这圆圆的小脑袋里想些什么。”

  “没有什么。”基姆说,一面搔头。他心里在想马哈布·阿里可会寄一个卢比这么多的钱给他。那样,他就可以付钱给信佬并且写封信到贝纳尔斯去给喇嘛。也许马哈布·阿里下次带了马匹南下的时候会来看他。马哈布·阿里当然一定知道是基姆把那封信交给了乌姆巴拉的军官而引起营房餐桌上大声议论的那场大战的。可是如果马哈布·阿里不知道这个,告诉他会很不安全。马哈布·阿里对于知道或自以为知道秘密太多的孩子,手段是很毒辣的。

  “好吧,等我得到进一步的消息再说,——”维克托神父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你现在可以去和别的孩子玩。他们会教你做一点事——不过我想你不会喜欢。”

  那天好容易才厌沉沉地过去。他想睡的时候,他们教他怎样叠衣服擦靴子;别的孩子嘲笑他,黎明时号声把他惊醒;教师在早餐后提到他,把一张写有毫无意义的字的纸,朝他鼻子下一捅,给它们毫无意义的名称,又无缘无故打他。基姆心想跟营里扫地的供点雅屋来把教师毒死,可是仔细一想,大家都同坐一桌当众吃饭(这一点基姆最讨厌,吃饭时他喜欢背对着人),这一招可能有危险。后来他企图逃往村僧曾想麻醉喇嘛,又住着那老兵的那个村庄去,可是每个出口都有看得很远的哨兵把守,把他这身穿红色军服的小家伙赶回去。那套军服使得他身心都失去作用,他只好放弃脱逃计划,像东方人那样,耐心等待良机。在有回声的大房间里享受了三天折磨之后,他下午由那小鼓手陪着走出房间,那小鼓手讲来讲去的只是几个毫无意义的字,这些字似乎占骂人的话的三分之二,基姆早已知道并且鄙视这些字眼。小鼓手觉得他既不出声又无趣味,不禁气起来打他,这也是理之当然的事。那小鼓手对于那些可以去的街市都不感兴趣,他把所有印度人都指做“黑鬼”。仆人和扫地的背后用很难听的名字叫他,而表面上对他很恭敬。由于这种错觉,他永远不了解。基姆虽然挨他打,可是这件事多少给他一点安慰。

  第四天早上,小鼓手遭了报应。他和基姆一起朝乌姆巴拉赛马场走去,却只身哭哭啼啼地回来,报告说他并没怎么得罪欧哈拉,可是欧哈拉跟一个骑马的红胡子黑鬼打招呼,那黑鬼便用一根特别黏肉刺骨的马鞭抽他,然后抄起基姆放在马上绝尘而去。维克托神父听到这消息把嘴绷得很紧,他接到贝纳尔斯特丹卡庙寄来的一封信,里面有一张面额三百卢比的本票:这已经使他够惊诧的了。信里还有对“万能上帝”的一句惊人的祷辞。要是喇嘛知道这是书信佬从他所说“积功德”这句话译过来,他会比这位天主教神父还要愠怒。“撒旦真厉害!”维克托神父把弄那张银行本票。“他现在大概是跟他另一个不三不四的朋友跑掉了。我不知道是把他弄回来或是就此不见了,使我更心安些,他非我所能了解。他怎么能——对,我指的是那老的——像他那样一个街乞怎么能筹金供白人孩子读书呢?”

  在三里外,乌姆巴拉赛马场上,马哈布·阿里勒住他那匹高布尔雄马,对坐在他前面的基姆说:

  “可是世界之友,必须顾虑到我的颜面和名誉。所有团队里所有的洋军官大人和全乌姆巴拉都认识我马哈布·阿里,路人见到我把你抄起放在马上并且赶走那孩子。在这平原上老远就看到,我怎么能带你走,或是把你放下,让你在田里跑掉,对你的失踪又怎么能解说?他们会把我关在监牢里,要忍耐些。生为洋大人,终生总是洋大人。等你将来大了——谁知道?——你就会感激马哈布·阿里。”

  “带我到过了哨兵岗位的地方,我在那里可以把这套红军服换掉。给我点钱,我就一定到贝纳尔斯去和我的喇嘛再在一起。我不要做洋大人,你要记住我的确已把那信件送到。”

  那匹马突然乱蹦乱跳,是马哈布·阿里不慎把尖边马镫扎入了马肉(他不是那种穿英国马靴带马刺、能言善道的新式马贩子)。基姆从这出卖伙伴的行为得到他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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