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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嗜血的欲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它是个杀戮者、捕猎者,有生命的,孤立无援的东西是它的食物,它自身的力量和本领是它的资本,它成功地生存在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恶劣环境中。因为这些,它开始感到无比的自豪,这种自豪又像瘟疫一样感染了它的肉体,呈现在它的全部动作中,在它的每一束肌肉的运动中表现出来,一举一动无不像语言一样在传达着那个强烈的信息,使它那光彩夺目的皮毛简直越发光彩夺目了。要不是它吻部和眼睛上方的几缕棕色的毛和胸部的那片白毛,它有当成特大的狼的可能,比狼种里个子最大的还要大。圣伯纳狗的父亲给了它身高和体重,它的牧羊犬母亲则使它的身材和体重完美匹配。它的吻部是狼的那种长长的吻部,只是比任何一条狼的吻部都要大;它的头也大得如狼头,而且还多少宽一点。

  它的狡黠是狼的狡黠,充满野性的狡黠;它的智慧则是牧羊犬和圣伯纳狗的智慧。所有这一切,加上它在最凶残的学校里获得的经验,不可能不使它变成最凶猛的生灵,可以战胜任何在荒野中游荡的野兽。作为一头纯粹以肉为食的猛兽,它有旺盛的精力,年富力强,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当桑顿用手抚摸它背部的时候,手过之处便会噼啪作响,每根鬃毛都会在触摸时把禁铜的磁力释放出来。它的头脑和肉体,它的神经组织和肌肉纤维,总之身体的每一部分全都保持着最佳状态。而且所有这些组成部分之间还保持着完美的平衡,或者说协调。当看到、听到或遇到什么而需要采取行动的时候,它有疾如雷电的反应。它的速度可以达到进攻或防御时的爱斯基摩狗腾挪速度的两倍。它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并且作出反应,所用的时间比别的狗仅仅完成看或听所需的时间还要少。发现情况、进行判断、并且作出反应,它在那一刻就完成了。说句实在话,从发现情况到进行判断到作出反应本是一个连贯的行为,但在它身上表现出来的间隔时间太短了,以至于成了同时发生的了。它的肌肉充满活力,会像弹簧一般迅猛发力。在它全身流动着的生命一泻千里,欢乐而又狂暴,似乎要在狂欢中冲出它的身体,淹没整个世界。

  有一天,当他们三个搭档看着巴克大踏步走出营地的时候,约翰·桑顿说:“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狗。”

  “它一铸出来,就撑破了模子。”皮特说。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汉斯赞同道。

  他们只看到它走出营地,却没有看到它一旦隐入密林便发生的可怕转变。它的大踏步变成猫一样的脚步,潜行将蹑手蹑脚,影子似的忽隐忽现在阴影中,成了荒野之兽。它懂得怎样利用各种掩蔽物,怎样像蛇一样肚皮贴着地面爬行,而且像蛇一样扑击。它可以把石鸡从窝里捉出来,把睡觉的野兔杀死,连小松鼠跑慢一步都会在逃上大树之前被它半空中咬住。在开阔的水塘里,它比鱼儿游得还快,比会筑坝的河狸还要机警,因而丧生在它腹中。它为裹腹而杀生,而不是肆意妄为,不过它更愿意吃自己亲手杀死的猎物,因此,它总是怀着一种鬼鬼祟祟的心情去行事,偷袭松鼠成了它的一个乐趣:在差不多抓到它们时,放一条生路给它们,让它们魂飞魄散,尖叫着逃上树梢。

  秋天到来了,越来越多的麋鹿迈着缓慢的脚步走向比较低洼、环境比较温和的山谷,准备冬天就在那里度过。巴克已经把一头离了群的半大麋鹿拖垮了,但它强烈地盼望着块头更大、更难对付的猎物,而且它有一天在山涧发源的分水岭上真的碰上了这样的猎物。一个二十头麋鹿组成的鹿群从布满溪流和林子的那片地方过来了,由一只高大的雄鹿领头,它身高六英呎,正在暴跳如雷地发脾气,巴克认为的很难对付的敌手便是这个样子。它上下舞动着两只巨大的片状犄角,每支角有十四个分叉,有相距七英呎的两只角。巴克进入它的眼帘,它发出愤怒的狂吼,恶狠狠地凶光燃烧着它的两只小眼睛。

  这头雄鹿身体侧面靠近后腿的部位,露出一截带着羽毛的箭尾,所以它才暴跳如雷。从古老的蛮荒时代传下来的本能左右着巴克,它开始着手把这头雄鹿从鹿群中分离出来。这件事情不是很轻松。它在雄鹿前面兜着圈子,发出挑逗的吠声,远离开雄鹿那对巨大的犄角和那可怕的一脚就可以要它性命的大扁蹄子。由于无法摆脱利齿的威胁继续赶路,那头雄鹿被逼得大怒。一发怒它就冲向巴克,而巴克则狡猾地后撤,装出逃不掉的样子引诱它继续往前冲。可是,它从鹿群离开,巴克就会遭到两三只年轻的雄鹿的围攻,使得受伤的雄鹿重又和同伴们团聚。

  有一种属于荒野的韧性——像生命本身那样执拗、耐劳、不懈——这种韧性表现在守住网的蜘蛛,盘绕的蛇,伏在暗处的豹子身上,就是它们可以纹丝不动地待上无数个钟头。当生命猎取活物时才独具有这种韧性;这种韧性巴克就有,它紧紧地跟随在麋鹿群的左右,阻碍它们前进,激怒那些年轻的雄鹿,让雌鹿为那些半大犊子操心,而且还把那头受伤的雄鹿逼得无可奈何而怒不可遏。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半天。然后攻势加强了,麋鹿周围全是巴克旋风般发动进攻的影子。鹿群刚刚重新聚集,巴克又立刻将它们驱散开来,被猎取者的韧性渐渐消失了,它们总是比不上猎取者的韧性。

  随着白昼渐逝、太阳下沉到西北方的地平线下安睡(黑暗降临,而秋夜要持续六个钟头),那些年轻雄鹿折回来援助它们被困的领袖,它越发勉强地迈着步子。正在迫近的冬季驱使着它们继续向地势较低的地方转移,而且它们似乎怎么也无法摆脱这个阻碍它们前进的、孜孜不倦的生灵。再说,这个鹿群,还有这些年轻雄鹿的生命并没有受到威胁。人家要索取的仅仅是一个成员的生命,这和它们自己的生命相比,就没有那么密切的关系了,所以它们最终还是甘愿留下了这点买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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