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杰克·伦敦 > 白牙 | 上页 下页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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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滚成侧卧的时候,它不叫了。手指压迫刺激它的耳根,快感倍增。最后,那人搔一下,揉一下,丢下它走开的时候,白牙的恐惧全部消失了。这是一个征兆,预示着它与人之间毫不畏惧的伴侣关系,终于是可以建立起来的,当然,在将来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它还不免会体验到许多次恐惧。 过了一段时间,白牙听到一些陌生的声音越来越近。它敏捷的判断道,这是人的声音。几分钟以后,其余的印第安人排成一列队伍,像行军那样开了过来。其中一些是男人,还有许多妇女儿童,四十个人全都肩负着沉重的营账装备和物品。此外,还有许多狗,除了半大的小狗以外,它们也都驮着营账装备,每条狗背着二、三十磅重的东西,牢牢的捆在身上。 白牙从来没见过狗,但一看见它们,就觉得与自己同种,只是略有不同。然而,狗们发现狼仔和它母亲时,却与狼的表现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冲突爆发了。 面对张口蜂拥而来的群狗,白牙毛发耸立,连叫带咬,跌倒在它们下面,它感到牙齿在自己身上尖锐的切割,同时自己也在撕咬着身体上面的腿和肚子。一大阵骚动。白牙听见杰茜为它在战斗时的吼声,也听到人们的呼喊,棍子打狗的声音,以及被打着了的狗又疼痛的发出了叫唤。 只是几秒钟,它又爬起来,站住了。现在,它看见,人们为了保护它,帮助它脱离那些似是而非它的种族的野蛮的牙齿,正用棍子石块赶开那些狗。 以为白牙的头脑里有公正之类的抽象的概念,显然是毫无根据的,然而,它以自己的方式,感觉到人的公正,恰如其分的认识了这些法律的制定者和执行者,钦佩他们执法时具备的那种权力。他们不同于它所见过的任何动物,不咬,也不抓,而是运用死东西发出活力量,死东西听从他们的命令。因此,在他们的指挥下,棍子石块在空中活蹦乱跳,给群狗以沉重的打击。 它想,这种权力非比寻常,不可理解而超越自然,是神一般的权力。单就它的天性来说,它不可能知道任何关于神的事情;它最多只知道有些东西超出了它的理解能力以外。但它对这些人充满了敬畏与惊异,就像人类看到天神站在山顶上、双手分别向吃惊的世界投掷闪电雷鸣时所产生的敬畏与惊异一样。 最后一条狗也被赶走。骚乱静了下来。 白牙舔一舔伤口,思考着第一次被引入群体中所尝到的群体的残酷,做梦也没想到它的种族所包括的成员并不止独眼、母亲和它自己。它们曾经独立为一个种族;然而现在,它突然发现,显然,还有许多成员与它同属一个种族。 因为它的种族一见面就扑上来想毁灭它,它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愤怒,对于母亲被拴在一根木棒上,它也同样愤恨,尽管那是优秀的人做的,因为其中难免没有束缚与陷害的意味。当然,关于陷害与束缚,它毫无所知,随心所欲的游逛,奔跑,卧伏的自由,是它继承现代的遗产,现在却受到了侵犯。母亲被限制在一根棍子的长度内活动,因为它还需要挨在母亲身边,而它也就被这根木棍限制住了。它不喜欢这样。 人们起身继续前进的时候,它也不喜欢,一个小孩儿拿住棒的一头将杰茜当作俘虏,牵在后面走,白牙又跟在杰茜的后面,因为即将进行的冒险而烦恼不安。 它们沿着河谷走下去,一直到达盆地的终点,远远的超过了白牙足迹所至的最远的地方。河流在这里汇入了迈肯齐河。它们在这里扎营,白牙惊奇的在一边观看。人类的优越性时时刻刻都在增加:独木舟高高的撑在杆子上,竖直的网架用来晒鱼。人类主宰了所有长着伶牙俐齿的狗,这已经显示出了权力;然而,在狼仔的眼中,他们更让它反倒吃惊的,是对于死的东西的主宰。它们赋予不动的东西以运动的本领——那种改变世界面目的本领。 将杆子做成的架子竖起来,吸引了它的目光。但竖架子的人既然就是那些将石头棍子掷出很远的人,这事还不算太奇特。然而,当这些架子披布料、皮子,变成了圆锥形帐篷,白牙大为惊讶了。它惊骇这些帐篷的巨大躯体。它们出现在它周围,四面八方,彷佛霎那之间拔地而起的有生命的形体,狰狞可怖,弥漫了它的眼帘。它感到害怕,它们不祥的隐隐的浮现在它上面。当风吹得它们剧烈运动的时候,它就恐惧的趴下,紧紧盯着它们,防备它们冲过来,好立刻跳开。 不过,时间不长,对帐篷的恐惧就消失了。它看到,女人们孩子们从那里进进出出,竟毫无损伤,那些狗常想走进去,又被严厉的言语和飞奔的石子赶开。过了些时间,它离开杰茜,小心翼翼的向最近的一座帐篷爬去,不断增长的好奇推动它向前,为了获得经验去学习,去生活,去做。 距离帐篷的最后几吋,它简直痛苦不堪的慢而谨慎的爬着,这一天的经历,已经使它足以应付以最令人吃惊、不可思议的形式显现出来的未知。最后,它的鼻子接触到帆布,它等了一下,什么事也没有。于是,它嗅一嗅那浸透了人味的陌生的组织,用牙齿咬住帆布轻轻一拖,帐篷挨近的那部分轻轻动了一下,但无关紧要。它更拖得用劲儿,动得更厉害了些。它觉得很有趣,更使劲儿拖,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结果,整个帐篷摇动起来,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它急忙逃回到杰茜的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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