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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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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家园】 这对夫妻在印第安人的营地附近滞留了两天。它特别厌烦和恐惧这个地方,但营地的诱惑使母狼不愿离开,因此它毫无办法。 终于一天早晨,不远处发出一声震天的枪响。一颗子弹打在距独眼的头只有几吋的一株树干上。这使得它们不能够再犹豫了,赶快离去,将危险远远抛到后面。 它们走得并不太远——只有两天的旅程,但母狼寻找她所需要的东西的心情,显然更为迫切了。她变得笨重,只能慢慢的跑。有一次她追一只兔子,往常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抓获,但这次她却卧下来休息。 独眼见状走到旁边,用嘴轻轻触摸她的脖子,给她安慰,她突然恶狠狠的咬它。它尽力避开她的牙齿,跌了一个筋斗,狼狈极了。现在,她的脾气是空前的坏,而它却怀有一种空前的耐心和忧虑。 在一条小河上游几里的地方,她找到要找的东西了。这条河夏季流入迈肯齐河,现在全部结着冰,一直冻到遍是岩石的河底——一条从源头到河口雪白坚硬的死河。母狼向前疲乏的跑着小步。老狼远远的跑在前面。 这时候,她遇到一座高耸的泥土河岸,斜着跑了过去。春季暴雨和融雪冲击河坎的下面,淘去许多土,一条狭长的裂缝被冲成一个小洞。 她站在洞口仔细观察岸壁的每一个地方,然后沿着岸基从岸壁的这面跑到陡峭的堤岸与比较平旷的原野连接的地方,又钻回到洞的狭口里。最初一段大约不到三呎高,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这洞,干燥、舒适。 与此同时,独眼已经回来,耐心的站在洞口守着她。她低着头,鼻子凑近地面,绕着并在一起的脚附近的一点转了几圈,之后发出一声疲惫的近似呻吟的叹息,蜷着身体,伸展开腿,头向洞口卧了下来。独眼冲着她笑,竖起的尖耳朵表示非常感兴趣,迎着洞口的白光,她看见它高兴的摇动着尾巴。她也随着身体的蜷缩,将耳朵向后倒贴在头上一会儿,张着的嘴松弛的拖着舌头,表示满意和高兴。 独眼饿了。虽然躺在洞口里睡觉,但它的睡眠时断时续。它保持着警惕,耳朵竖起倾听光明世界的动静。外面,四月的阳光正照在雪上。坡下流水的微弱的潺潺声在它瞌睡时悄悄敲击它的耳朵,它就醒来凝听。太阳已经回来了。整个苏醒了的北部世界都在召唤它。生命在蠢动,空气里充满春意。这是生命在雪下生长的感觉,甘露滋润树木的感觉,萌芽要挣破冰雪的镣铐的感觉。 它焦急的看了她几眼,但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它望望外面,半打雪鹀掠过它的视野。它爬起来,回顾一下她,又卧下来睡觉。 一个声音尖锐而微弱的轻轻触动它的听觉。一次,两次,它迷迷糊糊的用脚掌揉揉鼻子。它醒了。一只孤独的蚊子嗡嗡飞在它鼻尖的上面。这是一只已经长足的蚊虫,冻僵在一块干燥的木料里,长眠了一冬天,现在被太阳晒得苏醒了。 它再也抵制不住外界的召唤了,而且它很饿。它爬到配偶身边,想劝她起来,但她只是朝它怒吼。 它独自走了出去。明媚的阳光下,它发现表面的积雪很软,走路吃力,它走上冻结的河床,那里被遮挡的积雪依然坚硬、晶莹。它出去了八个钟头,到天黑时较之出发前更加饥饿的走回来。它找到过猎物,但没能抓获。一路上,它在融化的积雪的表层上碾转挣扎,而雪兔却依旧轻松的从上面滑过。 走到洞口,它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来一种微弱而陌生的声音,犹豫的愣住了。那不是它的配偶发出的声音,不过也有些耳熟。它谨慎的肚皮贴地爬进去,母狼迎面发出一声警告的怒吼。它不动声色——对那些微弱、含糊的呜呜哇哇声仍然很感兴趣。它的配偶暴躁的警告它走开,它就蜷缩着在洞口睡觉。 早晨,一片朦胧的微光投进巢穴,它再次寻找那些略显耳熟的声音的来源。她警告的吼声中有一种新的猜忌的音调,所以它特别谨慎,敬而远之。不过,它发现,五个奇特的小生命掩护在她腿的中间,贴着她的肚子,非常微小可怜,小眼睛闭着看不到光,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它感到惊讶。在漫长而且顺利的一生中,它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虽然遇见多次了,但对它来说,每一次都同样令它觉得新鲜和惊异。 她焦急的望着它,隔一小会儿就低低地的咆哮一声,当她感到它似乎离得太近时,喉咙里的咆哮就变成尖利的吼叫。虽然她在自己的经历中不记得有过这种事。但本能即一切做了母亲的狼的经验中却潜在一种记忆:父亲们曾经吃掉刚刚出生,无能为力的子女。因此,她内心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恐惧,阻止独眼过分接近的察看它自己的兽仔。 然而,危险没有发生,老独眼心中涌起一种冲动,那是从所有为父的公狼代代相传下来的本能,积淀在它的基因里,既无需刨根究柢,也并未因此惶惑。它必须服从它。所以,它转身离开刚刚出生的孩子,出去完成赖以生存的猎食的任务。这实在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 这条河在距巢穴五公里分了岔,以直角角度在山脉中奔流而去。从这里,它沿左边支流走,见到一条新鲜的足迹。它的嗅觉告诉它这为时不远,便伏下来朝它消失的方向望去,那脚印比它自己的大许多,它明白,追踪这样的脚印不可能获得食物,因此就转过身来,踏上右边的支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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