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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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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左躲右闪地避开在沙滩上晒太阳的人群,朝他的毛巾及清凉的啤酒走去。他还惦记着那个穿花红夏威夷衫的苍白汉子,他没停下来,也没回头看,只是蹒跚地在沙滩上向前走。 他不再对跟监的人感兴趣——如果他们真的是在跟监他的话。乔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对他感兴趣,如果他们是条子,那一定是蠢蛋,竟把他误认成某人。他的生活中不需要这两个家伙。要不是束马尾巴的男孩提醒他,乔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两个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认错人了,然后呢,去一头撞死吧。 乔的周围来了更多的人潮,他想收拾一下然后离开,但并不准备到墓园去。因为在洗手间发生的事,搅乱了他的心情,喝下去的两罐啤酒也白喝了。 于是他又躺回毛巾上,一只手伸向冰桶,倒不是拿啤酒,而是拿了一块半圆形的冰块放在额头上。乔凝望着大海,一波波绿色的浪潮,像是一部巨大机械一排排的齿轮。 浪花反射着太阳的金光,犹如通过电极的电流所产生的火花。 大海是永不休止的机器,它无忧无虑地亘古长存,为无数的骚人墨客所歌咏,但它却不知人间的激情、苦难与承诺。乔认为必须学习这冰冷的机械世界,因为无需理解它那无意识的运作。毕竟,一个钟不需为走得太快而负责,织布机也不需为自己织出的布被刽子手拿来当面罩而被指责。他如果能适应机械世界的冷漠,对于人世的生死无常不再关心,那么,他终将获得平静。 也许这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做得到,但乔目前唯一希望的就是停止焦虑,不再噩梦连连、牵肠挂肚。 两个刚到的女孩,在离他二十尺远的地方铺下她们白色的海滩巾。其中一个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身穿绿色的比基尼泳衣,泳衣小得连脱衣舞娘看了都会脸红。另一个褐发的女孩,跟她的朋友一样的标致。 红头发的女孩是俏丽的短发,另一个则是长长的揭发。 无疑地,这必是为了便于隐藏戴在她耳朵上的通信设备。 对二十几岁的女人来说,她们似乎显得太聒噪而且孩子气了一些,就算她们没有长得这么漂亮,这样旁若无人的言行,也是会引人侧目的。只见她们懒洋洋地轮流用防晒油替对方抹背,嘻嘻哈哈地像在拍成人电影,吸引了沙滩上每一个异性的眼光。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策略了,没有人会怀疑他被两个穿得如此少的特务监视。她们不会像穿夏威夷衫的那两个男人一样容易穿梆。修长的大腿、深深的乳沟及浑圆的臀部,她们似乎是为了迎合乔的品味而被挑选的,以诱使他会和她们攀谈。如果这是她们的任务的话,那她们就失败了,美色对乔是起不了作用的。 过去的一年里,他偶尔也会有性的幻想及冲动,可是每当勾起对妻子深刻的记忆,她曼妙的娇躯及火样的热情时,他不可避免地就会联想到在科罗拉多的坠机情形,那烟、火以及死亡,所有欲念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这两个女人会让乔分心,是因为他恼火她们找错对象了。他考虑走过去告诉她们所犯的错,可是经过洗手间的暴力事件之后,他变得焦躁不安,现在他是强压怒火,但他不知能控制多久。 浪潮冲上沙滩,成为雪白的泡沫,然后退去,再涌上来。乔看着这永无休止的浪潮,心情逐渐平复。半小时后,啤酒终于没了,乔这才准备动身前往墓园。 那两个身穿比基尼装的美娇娘,正被两个小伙子所吸引。好在有太阳眼镜掩护,乔可以看到这两个娇娃喜欢这两个男孩其实是装出来的,因为她们没戴墨镜,当她们和对方打情骂俏时,还不时地向乔这边偷瞄。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这个荒唐之地。放了一些砂在鞋子里,这样他才会将大海的冷漠谨记于心。 但他仍好奇究竟是哪一个警察单位能有如此的绝色美女,他也认识一些霹雳警花,她们也都美丽而性感,但这两个,似乎早已超过电影明星的标准。 到了停车场,他预期穿夏威夷衫的两个男人会在监视他的车。果真如此的话,他们倒是隐藏得很好。乔将车驶出停车场,右转上了太平洋海岸公路,看看后视镜,他确定没被跟踪。 从威尔夏林荫道上圣地牙哥公路,再北转凡吐拉高速公路后向东行。地驶离凉风习习的海岸,进入火炉般懊热的圣弗兰多峡谷。在八月的骄阳下,这些郊区的房子被烤得像是刚出窑的陶器。 三百亩的缓坡浅谷及宽广的草地,构成了这座死者之城的纪念公园,洛杉机人的葬身之地。园区被弯曲的道路分隔开来。名演员与小推销员同葬于此,摇滚巨星与记者的家人比邻长眠。 乔经过两个正在举行的小型葬礼,路边停放了许多车,草地上摆了几排折叠椅,坟土是用绿色的防水布覆盖住的。 两处坟地的悼丧者,都弓腰驼背地坐着。一身黑色的丧服都快把他们闷死了。酷热加上思及自己也来日无多的想法,更使他们个个悲从中来。 乔将蜜雪儿和女儿们葬在一个缓玻边,上有石松及月桂的浓荫覆盖,松鼠在晴朗的日子,会在草地上互相追逐。黄昏时分,野兔也会走出洞穴。他相信他挚爱的王个女人会喜欢这里,喜欢这里微风掠过树稍的沙沙之声。 在离开第二处葬礼很远的地方,乔熄了火,在华氏一百度的高温下,他在静静地培养勇气。当他开始缓步爬坡时,他几乎不敢朝她们的墓地看一眼,因为那会使他感到挫折,进而掉头离去。 已经整整一年了,每次他来凭吊,看到的似乎不是墓地,而是在陈尸间里残缺不全的尸块。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抚平心里的伤痛。 他低垂着头,像是一匹识途老马,循着旧日的道路回家。因为如此,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坟墓旁边有个女人,直到离她十或十五尺远时才赫然发现。 她站在松树的阴影里,手里拿着拍立得相机,背对着乔正在拍摄和地面平齐的墓碑照片。 “你是谁?”他问道。 那女人没听见乔的话,也许是他声音太小,也许是她大专注于拍照。 乔走近了一点又问:“你在干什么?” 这下她才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面对着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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