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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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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点儿。” 布朗坐在测试台的边上,“十一点十五分了。今天早晨你测试得很累了。如果你愿意,魏泽克医生和我将回答一些问题,然后你回自己病房睡午觉,好吗?” “好的,”约翰尼说。“你们拍我大脑的图像……” “那是CAT扫描,”魏泽克点点头。“即计算计化轴性断层扫描。”他拿出一盒口香糖,往嘴里扔了三颗。“CAT扫描是对大脑的一系列光扫描。计算机使图像更清晰和……” “它告诉你们什么了?我还有多长时间?” “这话是什么意思?布朗问,“听上去像一部老电影中的一句台词。” “我听说,从长期昏迷中醒来的人不会活很长时间,”约翰尼说。“他们又退回原状,这就像一个灯泡烧掉前会非常亮一样。……魏泽克大笑起来,这是开心的哈哈大笑,他竟然没有被嘴里的口香糖呛着,真是不可思议。“啊,这太夸张了!他把一只手放在约翰尼的胸前。“你认为吉姆和我在这领域一无所知吗?嗯,我们是神经科医生,是你们美国人所谓的高级人才,我们并不是傻瓜。我告诉你,的确有退回原状的情况,但你不会退回原状。 我认为我们可以这么说,吉姆,是吗。” “是的,”布朗说。“我们没有发现严重的损伤。约翰尼,得克萨斯州有个家伙昏迷了九年,现在他是一家银行负责贷款的,他干那个工作已经六年了。在此之前,他干了两年出纳。阿里佐那州有个妇女昏迷了十二年,她分娩时麻醉剂出了问题,现在她坐在轮椅上,但她活着并很清醒。1969年她从昏迷中醒来,见到了十二年前她生下的孩子。那孩子己读到七年级,还是个优秀学生。” “我以后会坐在轮椅上吗?”约翰尼间。“我伸不直腿。我的胳膊好一点儿,但我的大腿……”他的声音渐渐消失,摇摇头。 “韧带缩短了,”魏泽克说。“是吗?这就是为什么昏迷病人开始呈现出我们所说的胎儿姿势,但现在我们对昏迷中的身体退化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更容易治疗它。医院的身体治疗医生将定期活动你的身体,甚至在你睡觉的时候。不同的病人对昏迷有不同的反应。你的退化非常缓慢,约翰尼。正如你说的,你的手臂就很好。但的确有退化,你的治疗将是漫长而……我应该对你撤谎吗?我不想这么做。治疗将是漫长而痛苦的。你会流泪,你可能会恨给你治疗的医生,你可能爱上了你的床。还会有手术——如果你非常非常幸运的话,只有一次,但也可能多到四次——这些手术是为了拉长那些韧带,这些手术是很新的,它们可能非常成功,可能部分成功,也可能彻底失败。不过,我相信你会再次行走的,我相信你再不能滑冰或跳栏了,但你可以跑步而且一定能游泳。” “谢谢你。”约翰尼说。对这个口音很重和发式古怪的人,他突然充满感激之情。他想为魏泽克做点儿事以报答他——随之而来的便是要摸他的冲动,这种冲动几乎是一种需要。 他突然伸出双手,抓住魏泽克的一只手。医生的手很大,布满皱纹,很温暖。 “怎么啦?”魏泽克和气地说。“这是为什么啊?” 突然事情变了。没法说到底怎么变的,只是魏泽克一下子显得非常清晰。魏泽克似乎…站了出来,沐浴在可爱, 清晰的光中。魏泽克脸上的每一个痕迹,每一颗疙和每一条皱纹都清清楚楚。每一条皱纹都在讲述着它自己的故事。他开始理解了。 “我要你的钱包。”约翰尼说。 “我的……”魏泽克和布朗吃惊地对望了一眼。 “你的钱包里有一张你母亲的照片,我需要它,”约翰尼说。 “请给我。” “你怎么知道的?” “请给我。” 魏泽克盯着约翰尼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在工作服下面摸索,掏出了一个旧钱包,鼓鼓囊囊的不成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带着我母亲的照片?她死了,在纳粹占领华沙时死了……” 约翰尼从魏泽克手中夺过钱包,魏泽克和布朗都显得目瞪口呆。约翰尼打开钱包,略过塑料照片封袋,却在背面找,他的手指翻过旧信用卡。收据。一张无效支票和一张参加政治集会的旧门票,最后他掏出一张小小的压膜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长相平平,头上扎着头巾。她的微笑充满青春活力。她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旁边站着一个穿波兰军装的男人。 约翰尼把照片压在双手中问,闭上眼睛,接着是片刻的黑暗,然后从黑暗中冲出一辆货车……不,不是一辆货车,是灵车,一辆马拉的灵车,灯上蒙看黑纱,当然它是一辆灵车因为他们——几百几千地死去,不是德国坦克和党卫军的对手,十九世纪的骑兵对坦克和机关枪。爆炸。尖叫着。垂死的人,一匹马的内脏炸了出来,,它的眼睛乱翻着,后面是倾覆的大炮,魏泽克来了,站在马镣上,高举着剑。1939年夏未的雨下着,他的人紧跟着他,驶过泥泞的大地,纳粹虎式坦克的大炮发现了他,对准他开火了,突然他腰以下部位不见了,剑从他手中飞出;前面是通往华沙之路,纳粹狼在欧洲横冲直撞…… “真的,我们必须阻止他这么做,”布朗说,他的声音遥远而焦虑。“你太兴奋了、约翰尼。” 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来自一个走廓。 “他把自己置身于某种恍惚状态中。”魏泽克。 这里很热。他在出汗。他出汗是因为——城市着火了,凡千人在逃命,一辆卡车在石头街道上横冲直撞,上面是满满一车德国士兵,戴着铜盔,在招手,年轻妇女不再微笑了,”她在逃命,没有理由不逃。孩子已送到安全的地方。 卡车冲过拐角,挡泥板撞上她,撞碎了她的臀部,使她飞起来穿过一扇厚玻璃窗,掉进了一个钟表店,所有的钟表都开始响起来。因为时间到了,钟表响的时间是——“六点钟,”约翰尼声音沙哑他说。眼睛翻得只露出眼白。 “1939年9月2日,所有的布谷鸟在唱歌。” “噢,天哪,我们搞出什么来了?”魏泽克低声说。护士退到脑电图仪边,她的脸苍白,很害怕。现在每个人都很害怕,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死亡。这地方总是弥漫着死亡,这———是医院,一股消毒剂味。他们在死亡之地尖叫。波兰死了,波兰在闪电战前陷落了。撞碎的臀部。旁边床上的人喊着要喝水,喊啊喊啊。她记得“孩子很安全”。什么孩子,她不知道。 什么孩子?她叫什么名字?她不记得了。只是…… “孩子很安全。”约翰尼声音沙哑地说。”是啊,是啊“我们必须阻止他。”布朗又说。 “你说怎么做呢?魏泽克问,他的声音有些恼怒。”他已走得太远了……… 声音消失了,消失在天空下。 所有的东西都在天空下。欧洲处在战争的天空下。一切都在天空下,除了山峰,这是——瑞士的山峰。瑞士,现在她的名字是波伦茨。她的名字是约翰娜·波伦茨、她丈夫是一个建筑工程师,是修建大桥的。他在瑞士建桥,那里有羊奶。奶酪。一个婴儿。分娩!分娩太可怕 了,她需要药,需要吗啡,这个约翰娜·波伦茨,因为她的臂部。 撞断的臀部,它被治好了,没事了,现在又醒来了,当她张开骨盆让婴儿出来时,它又开始痛起来,一个婴儿,两个,三个,四个。他们不是一起生的,不——他们是几年的成果,他们是——“婴儿们……”约翰尼轻快地唱道,现在他的声音是一个妇女的,完全不是他自己的。然后他开始含含糊糊地唱起来。 “到底是怎么……”布朗开口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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