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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莎拉到达东缅因医院时,是十二点十五分。接待处的护士看到她苍白,紧张的脸,估计一下她是否能经受进一步的打击,然后告诉她约翰尼·史密斯仍在手术室。她补充说,约翰尼的母亲和父亲在等候室。

  “谢谢你。”莎拉说,绕道向等候室走去。

  候室墙壁颜色很亮,让她觉得很有点刺眼。几个人坐在里面,有的在看破破烂烂的杂志,有的在发呆。一个灰头发的女人从电梯走进来,把探病卡给她的朋友,坐下。那位朋友踩着高跟鞋走了。其余的人继续坐着,等着轮到自己去探望一个切除了胆结石的父亲,或一个三天前发现乳房下有硬块的母亲,或一个胸口痛的朋友。所有等候的人都故作镇静,焦虑都藏在脸后,就像地毯下的泥土一样。莎拉又有一种不真实感。某个地方铃声轻轻响起,鞋在吱吱地响,他离开她时还一切很好,不能想象他现在躺在这幢砖楼中,快要死了。

  她一下就认出了史密斯先生和太太。她极力回忆他们的第一个名字,但没有立刻想起来,他们坐在屋子的深处,和其他人不同,他们还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们生活中发生的事情。

  约翰尼的妈妈坐着,她的外衣搭在椅背上,手里紧紧抓着一本《圣经》,她一边读,嘴唇一边动,她记起约翰尼说过她很信教,都有点迷狂了。她突然想起史密斯先生的名字叫赫伯,他拿了一本杂志放在膝盖上,但他并没有看杂志,而是看着窗外,外面开始由秋天转向冬天了。

  她向他们走去:“是史密斯先生和太太吗?”

  他们抬起头看着她,脸上非常紧张,好像预期着可怕的消息.史斯密大大的手紧紧抓住《圣经》,关节都发白了。他们面前的年轻女人并没有穿护士或医生的白大褂,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区别,他们在等着最后的打击。

  “是的,我们是史密斯。”赫伯平静地说。

  “我是莎拉·布莱克奈尔。约翰尼和我是好朋友,经常一起出去玩。我可以坐下吗?”

  “约翰尼的女朋友?”史密斯大大以一种尖锐的。几乎是谴责的声音问道。旁边的几个人转过头看看他们,然后又接着读他们的破杂志。

  “是的,”她说。“约翰尼的女朋友。”

  “他从没写信说过他有女朋友,”史密斯太大用同样尖锐的声音说,“没有,他从没说起过。”

  “嘘,孩子他妈,”赫伯说,“坐下吧,布莱克奈尔小姐,是叫这名字吗?”

  “叫我莎拉吧。”她感激地说,坐到一张椅子上,“我……”

  “没有,他从没说起过,”史密斯太太尖声说道。“我的儿子热爱上帝,但最近他有点儿冷淡了。你知道,上帝的惩罚是很突然的,背叛上帝是非常危险的,你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刻……”

  “住嘴。”赫伯说。人们又转过头。他严厉地瞪着他妻子。她挑战似地回看着他,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维拉垂下眼裣她合上《圣经》,但手指仍不安地抚弄著书页,似乎想再打开看。

  “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莎拉说,听到这话,维拉又抬起头,谴责似地看了她一眼。这时莎拉想起《圣经》中“和某人在一起”的含义,开始脸红了,好像维拉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我们去博览会……”

  “罪恶的地方。”维拉·史密斯毫不含糊地说。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住嘴!维拉,”赫伯严厉地说,一只手抓住他妻子的手。“我要你马上住口。这是个好姑娘,我不许你刺她,明白吗?”

  “罪恶的地方。”维拉固执地重复道。

  “你还不住口?”

  “放开我,我要读(圣经)。”

  他放开手,莎拉感到困惑而尴尬,维拉打开圣经,又开始读起来,嘴唇不停地动着。

  “维拉非常难过,”赫伯说,“我们俩都非常难过,从你的样子看,你也很难过.

  “是的。”

  “你和约翰尼昨天晚上玩得好吗?他说。“在博览会上?”

  “很好,”她说,这个简单的回答包含了真理和谎言。“我们玩得很好,直到……我吃了一个变质的热狗,我们开着我的车约翰尼开车送我回到我的住处。我的胃非常不舒服。他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他说他会为我向学校请病假的。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眼泪开始流出来,她不想在他们面前哭,尤其不想在维拉·史密斯面前哭,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从她的皮包中拿出一张面巾纸,捂住了脸。

  “别哭,别哭,”赫怕说,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别哭,别哭。”她哭起来,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人让他安慰,他心里会好受些。他妻子在(圣经》中找到了安慰,对他置之不理。

  她慢慢地控制住自己,不流泪了。史密斯大太坐得笔直,好像从恶梦中惊醒,既不理睬莎拉的眼泪,也不理睬她丈夫安慰她的努力。她一门心思读她的(圣经》。

  “请告诉我,”莎拉说。“伤势很严重吗?还有希望吗?”

  赫伯还没来得及回答,维拉开口了,她的声音阴沉沉的:“只有寄希望于上帝,小姐。”

  莎拉看到赫伯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想;他认为她疯了,也许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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