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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干得不错!”她说,“上帝带你来这儿,阿巴盖尔妈妈要把你喂饱。”

  “欢迎你们大伙儿来这儿!”她补充道,不觉中提高了嗓门,“我们不能呆太久,但我们在继续行动之前得好好休息一下,一起吃顿饭,彼此也好好认识认识。”

  小女孩从司机的胳膊中滑到地上,问道,“你是世界上最老的老太太吗?”

  50岁左右的女人想制止她,“嘘!吉娜!”但阿巴盖尔妈妈一点也没在意,只将一只手放在腰间,笑着说,“也许是,孩子,我也许是。”

  她让他们在苹果树下铺开红格子桌布,两个女人,奥利维亚和琼负责摆好午餐,男人们则去拾玉米。煮玉米不费什么事,没了黄油,她只得拿人造黄油和盐代替。

  饭间很少有人说话,大部分时候只能听见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和心满意足的咕噜声。她看着这些人埋头大吃,心里觉得异常欣慰,充分证明了食物的可口诱人。这让她的理查森农场之行和碰到黄鼠狼的经历都是非常值的。他们当然不是很饿,长途旅行一个月中仅靠罐头充饥,他们对任何新鲜的,经过特别烹饪的食物都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她自己吃了三个鸡块,一根玉米和一小块草莓酱。当吃完所有这些时,她觉得自己满得就像塞满了亚麻布的床垫一样。

  所有的人都吃完并斟上咖啡之后,叫拉尔夫·布雷特纳的司机高高兴兴地对她说,“真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妈妈,我记不起有比这更让人觉得舒服的美味佳肴了。万分感谢你。”

  其他的人也随声附和着。尼克笑着点头。

  小女孩说,“我能过来和你一起坐吗?老奶奶?”

  “我想你太重了,宝贝儿。”年纪稍大的妇女奥利维亚·沃克说道。

  “怎么会呢?”阿巴盖尔说,“我连这个小女孩都抱不动的那一天将是他们召我入土的那一天。过来,吉娜。”

  拉尔夫把她抱过来放在阿巴盖尔腿上。“觉得沉就告诉我。”他拿帽子上的羽毛胳肢着吉娜的脸。她举起手,咯咯直笑,“别痒痒我,拉尔夫!你别痒痒我!”

  “别担心,”拉尔夫说道,松了手,“我吃得太撑了,痒痒不了你多久。”他又坐了下来。

  “你的腿怎么啦?吉娜?”阿巴盖尔问。

  “当我从谷仓里爬出来的时候摔折了,”吉娜说,“迪克帮我固定住了它,拉尔夫说迪克救了我的命。”她给了带钢边眼镜的男人一个飞吻,后者立即红了脸,咳嗽起来,脸上却带着笑。

  尼克,汤姆·科伦和拉尔夫在路经堪萨斯的半道上碰见了迪克·埃利斯,他正背着一个袋子走在路边,手里撑着一支走远路用的手杖。他是一个兽医。第二天,路经兰茨堡小镇的时候,他们停下来吃午饭,突然听见了从镇南边传来轻微的呼救声。如果不是顺风,他们根本不可能听见这声音。

  “上帝保佑。”阿比知足地说,卷弄着小女孩的头发。

  吉娜那时已经自己呆了整整三个星期。她前两天在她舅舅(叔叔?)谷仓里干草堆起来的阁楼上玩耍时,腐烂的地板突然松动了,将她扔到40英尺以下的草堆上。草堆里的干草本来可以阻止她继续往下摔,但她却从草堆上翻滚下来摔折了自己的腿。起初,迪克对她的状况相当悲观。他给他的腿作了局部麻醉之后将它固定下来。她失血过多,整个身体状况相当糟糕,他曾一度担心她会死于失血(这些谈话中的关键词汇就在吉娜漫不经心地玩着阿巴盖尔妈妈衣服上的扣子时被一一道了出来)。

  正说着,吉娜却突然一下跳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她又对拉尔夫和他那顶时髦的帽子发生了兴趣。埃利斯低声地以一种不太肯定的口吻说,他怀疑大部分问题来源于折磨人的孤独。“一点不假,”阿巴盖尔说,“如果你忽略了她,她就会消瘦下去。”

  吉娜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睛很大,清澈透明。

  “我来抱着她。”奥利维亚说。

  “把她放在厅那头的小屋里,”阿比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她一起睡。另一个女孩……宝贝,你能再告诉我一遍你的名字吗?瞧我这该死的记性。”“琼·布林克曼,”红头女孩答道。“噢,琼,你如果没有其他想法的话,可以和我睡一间房。床不够两个睡,我想即使床足够大的话你也不会愿意和我这样枯瘦如柴的老太太睡一张床,但屋顶上有一张床垫,如果没有臭虫,倒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我想,他们会愿意帮你取下来,”“当然。”拉尔夫说。

  奥利维亚抱着睡熟的吉娜进房了。若干年来第一次有如此多人的厨房现在已被暮色笼罩。阿巴盖尔妈妈嘟哝着站起身来点亮了三只油灯,一只放在桌上,一只放在火炉上(生铁般坚硬的黑檀木现在已冷却下来,很自足地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一只放在走廊的窗台上。黑暗顿时一扫而光。

  “也许最老的方式才是最好的。”迪克突然说,大家都转过脸看着他。他又红了脸开始咳嗽,阿巴盖尔只是抿着嘴暗自笑着。

  “我是说,”迪克有一点为自己辩解似地继续着,“这是我从……我想是从6月30日以来吃的第一顿家常饭。那天停了电,我自己烧了一顿饭。我做的也实在是称不上是家饭菜。我妻子……她才是真正的好厨艺。她……”他突然没有下文了。

  奥利维亚安置好吉娜回来。“睡得真快,”她说,“这小女孩可累坏了。你自己烤面包吗?”迪克问阿巴盖尔妈妈。

  “当然烤了,我总是自己烤面包。当然,不是发酵面包,所有的酵母都用完了,我烤别的种类的面包。”

  “我想吃面包,”他说得朴实无华,“海伦……我妻子……以前每周都要烤两次面包。近来我才意识到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给我三片面包和一些草莓酱,我想我会吃得十分愉快。”

  “汤姆·科伦累了,”汤姆插进话来,“呵——真是累了,”他说着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

  “你可以在棚子里睡下,”阿巴盖尔说,“小屋闻起来有点霉味,但它是干燥的。”

  他们听了一会窗外均匀的雨声,雨已经下了快一个小时了。一个人的时候,雨声听起来是种让人绝望的声音;有人作伴的时候,雨声听起来却是细细密密悦耳动听,让屋子里的人感觉彼此接近了许多。雨水从马口铁做的水槽中汩汩流下,最后注入阿比放在房屋另一端的蓄水桶中。远处回响着低鸣的雷声。

  “我想你们准备好了宿营的用具?”她问他们。

  “所有的,”拉尔夫回答,“我们会睡得很舒服。走吧,汤姆?”他说着站起身来。“我想,”阿巴盖尔说,“你和尼克能不能再呆一会儿,拉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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