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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斯图大步走向站在本田车旁的哈罗德,他正准备发动。他满腔愤怒地转动着油门,但是幸运的是油门溢油了。斯图想;如果开始就加那么大的油门,车就会像个单轮脚踏车一样从后轮立起来,然后把哈罗德顶到第一棵树上,倒在他的身上。

  “你给我走开!”哈罗德愤怒地朝他尖叫,他的手又落到枪托上了。斯图把手放在哈罗德的手上,就像是玩纸牌游戏一样。他又把另一只手贴在哈罗德的臂膀。哈罗德怒目圆睁,斯图看他此时离危险就差一步之遥了。他不仅是愤恨那个女孩,在他心中她头脑过于简单化。他的人格尊严被这种简单给包围了,也被自己作为女孩保护者的新形象给淹没了。天知道他在此之前是他妈的什么东西,他有着软沓沓的肚子、尖头的靴子、凶巴巴的谈话方式。但在这种新形象下仍然还隐藏着的一切让人确信他是而且将永远是个大笨蛋。还可能看出他从来不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本会有像面对巴特曼或是一个12岁的孩子的同样的反应。在任何三角关系中,他将把自己放在至低点。

  “哈罗德。”他说,声音几乎要直捣哈罗德的耳朵。

  “让我走。”他笨重的身躯在紧张时好像有点轻盈,一举一动轻快地像根跳动的线。

  “哈罗德,你和她一起睡觉吗?”

  哈罗德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斯图知道他没有过。

  “不关你的事!”

  “是的。除了拿我们都看见的东西。她不属于我。哈罗德。她是她自己。我不想从你手中把她夺走。我很抱歉我说话太鲁莽,但是这是我们了解自己处境的最好方式。现在我们是两个和一个,但如果你走了,我们还是两个和一个。没什么好处。”

  哈罗德一声不吭,但他的手已不颤抖了。

  “我只是不得不坦率,”斯图继续说下去,他凑近哈罗德的耳朵,声音非常、非常平和。“你想,我知道一个男人没有必要去强奸女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事做的话,他是不会的。”

  “那是……”哈罗德舔了舔嘴,然后又看法兰妮站的那一侧。法兰妮双手抱肘,两臂交叉在胸前,焦急地看着他们。“真是让人讨厌。”

  “也许我说得对,也许不对,但是当一个男人周旋在一个不想和他上床的女人身边时,这个男人就必须作出选择。我每次都能自我控制,我认为在她还自愿跟着你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做。我俩私下谈话,我只想对你坦诚相待。在这儿我不想把你排挤出去,那是恶霸在乡村公平舞会上的行径。”

  哈罗德放在枪上的手松开了,他看着斯图说,“你真是那样想?我

  ……你发誓你没有说谎?”

  斯图点了点头。

  “我爱她,”哈罗德声音嘶哑地说。“她不爱我,我知道,但我说的是真话,就像你说的一样。”

  “那最好不过。我无意插足。我只想和你们结伴而行。”

  哈罗德又迫不得已的重复一句:“你发誓吗?”

  “是的,我发誓。”

  “好的。”

  他又慢慢地下了车,和斯图一起走回到法兰妮那儿。

  “他可以跟我们一起,”哈罗德说,“我……”他看了看斯图,自感有失尊严,勉强地说,“我为我的愚蠢道歉。”

  “好哇!”法兰妮拍手叫好,“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去哪儿?”

  最后他们沿着法兰妮和哈罗德原来的方向前进。斯图说他想格兰·巴特曼会乐意留他们过夜的,如果他们天黑前到达伍兹维尔的话,他也许会同意第二天早晨和他们一起走(听到这儿,哈罗德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斯图驾驶法兰妮的本田,法兰妮坐在哈罗德摩托的后座上。他们在特温芒廷停下来吃中饭,开始慢慢地、谨慎地了解对方。他们的口音让斯图觉得有趣,他们发A的音嘴张得特大,“I”音也发得变了味。他想他们肯定也认为他发音有趣呢,也许可笑得多。

  他们在一家被遗弃的餐厅吃饭,斯图发现自己的目光一次次地落在法兰妮脸上,她生动的双眸,小巧却坚定的下巴,眉宇间那条展露她情感的细纹。他喜欢她观看和谈话的样子;他甚至喜欢她把褐色头发从太阳穴往后捋的方式。毕竟,这是他知道自己的确有得到她的想法的开始。

  第43章

  俄克拉荷马州梅镇的梅恩大街中间横着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尼克并不感到惊讶。自从离开纽约之后,他见过的尸体已经不计其数。他怀疑一路上的死人超过1000具,可能还有他没见到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尸味道,简直可以让你当场昏厥过去。再多一个死人,或多或少,区别不大了。

  但当这具尸体突然坐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轰”地一下子,极度的恐慌使他再一次控制不住自行车。一阵轻微地摇晃,接着剧烈地抖动,最后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把尼克重重地扔在俄克拉荷马州3号大街的人行道上。双手擦伤,前额也跌破了。

  “伟大的家伙,哦,先生,你跌跟头了。”尸体说道,迈着可以称作友好的步子,摇摇晃晃地向尼克走来。“你没有参加赛车?我的天啊!”

  尼克没有听见这句话。他盯着人行道上他双手之间的那块地方,血从他额头的伤口一滴滴落在这里,不知道受的伤有多严重。那双手落在他的肩上时,他突然想起尸体这回事,于是挣扎着用手掌心和鞋跟撑在地上爬起,眼睛从那块地方抬起来,充满了恐惧。

  “不要这样害怕。”尸体说话了。尼克这才看清他根本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快乐地看着自己,一只手紧握着一瓶威士忌。现在尼克明白了。这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醉倒在道路中间的酒鬼。

  尼克冲他点了点头,用大拇指和食指划了个圈。这时,一滴热乎乎的液体慢慢地流进雷·布思折磨过的那只眼里,引起一阵刺痛。他掀起眼罩,用前臂擦了擦。今天,他恢复了一些视力,但合上那只好眼时,世界又成了斑斑驳驳的一片混沌。他重新戴好眼罩,慢慢走到路边,紧靠着一辆挂着堪萨斯城牌照的普利茅斯车一屁股坐下来。

  汽车保险杠映出前额的那块伤口,他看得清清楚楚,看起来骇人,但不是很深。他应该找个医院,给伤口消消毒,然后贴上块“邦迪”。他想全身组织里残存的盘尼西林还能抗御一切感染。一想起大腿上的枪伤,他又立刻害怕起来。他挑出手掌里的一些碎石渣,痛得龇牙咧嘴。

  手里攥着威士忌酒瓶子的人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如果尼克抬头的话,他会立刻感到晕眩,非常难受。当他掉过头去再仔细观察从汽车保险杠上映出的伤口时,那个男人那张整齐光洁、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却已经没有了生气,显得毫无表情。他穿着褪色的“比利”裤,脚上是一双笨重的工人靴。他身高5尺9寸,金黄色的头发,眼睛明亮有神,纯蓝色,如玉米穗一样的睫毛。毫无疑问,他肯定有瑞典或挪威的血统。看起来不会超过23岁。

  他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像一个被拔掉插头的机器人。之后,渐渐地,开始有了血色,被威士忌浸红的眼睛开始闪烁出光芒。他微笑着。他已经记起来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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