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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39章

  劳埃德跪下身去。时而哼上两支小曲,时而咧开嘴傻笑。他经常忘记刚才哼过的曲子,每到这时候,脸上就失去了笑容,然后就是片刻的啜泣,接着又会忘记自己正在哭泣,继续哼哼。他正哼着一曲名叫“坎普敦之行”的歌。在哼歌和啜泣之余,又穿插着发出“嘟哒,嘟哒”的声音。整个监狱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他的哼哼和啜泣声,不时的“嘟哒”声,以及试图拆卸床脚发出的轻微的刮擦声。他想把特拉斯克的尸体转过来,好够得着他的腿。服务生,请再给我来点卷心菜色拉,还要一条腿。

  劳埃德看上去就像经历了一场速效减肥一样。囚衣像一张松松垮垮的帆悬在身上。监狱提供的最后一餐就是g天前的一顿中饭。劳埃德已瘦得皮包骨头,脸上的那张皮已将头颅的每一个凹陷和凸出部分暴露无遗。他的眼睛仍是明亮得闪闪发光,但牙齿已经咧出了唇外。头发成堆脱落,头上呈现出奇异的斑驳之色。看上去就像疯了一样。

  “嘟哒、嘟哒”,他一边卸着床脚,一边低声哼哼着。他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力气拆那个肮脏的玩艺儿。但转眼间他又尝到真正的饥肠辘辘的痛苦滋味。饥饿的感觉实际上就是你的食欲已经到了极点。

  “整夜骑车到处闲荡……整天骑车到处闲荡,嘟哒……”

  床脚钩住了特拉斯克裤子的小腿部分。劳埃德很轻松地将他拉了过来。劳埃德垂下头,像小孩子一样抽泣着。在他的身后,凄凉地晾着一具老鼠的骸骨,这是在6月29日,也就是5天前,他在特拉斯克的牢房里弄死的。老鼠腥红的长尾巴仍然连在尸骨上。劳埃德几次试图吞食这只尾巴,但是太硬了。马桶里几乎所有的水都干了,尽管他曾竭尽全力想把它储存下来。牢房里弥漫着尿的躁味,为了不让水源受到污染,他不得不一直把尿撒到走廊上。他已经不需要大便了(因为饮食条件的急剧下降,这一点就完全可以理解)。

  他过快地把自己储藏的食物吃光了。现在终于尝到苦头了。他曾经以为会有人来。他不敢相信没有人会来。

  他本来不想吃特拉斯克,这种想法简直太可怕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想方设法用一只拖鞋拍住一只蟑螂,然后生吃下去;他用牙齿把它咬成两半时,还感到它在嘴里疯狂地到处乱跳呢。事实上,味道倒是不错,比老鼠肉的味道要鲜美得多。真的,他并不想吃特拉斯克。他不愿像老鼠一样成为食人族。他必须把特拉斯克拖过来,这只是以防万一,只是以防万一。他曾经听说过有人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依靠水也能活好长一段时间。

  “尽管水已经不多了,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只是现在不想考虑,只是现在不想考虑。”

  他不想死,不想挨饿。他满腔愤怒。三天前他心中就升腾起这种愤怒,而且这种感觉还正随着饥饿感的增强而与日剧增。他幻想,如果他那只早已死去的宠物兔能够思考的话,它也会这样恨他的。(现在他睡得很多,而且在梦中总是受到兔子的困挠,它的身体被吞噬了,毛皮被摊在地上,蛆在它的眼睛里蠕动,最可怕的是那些血淋淋的爪子,每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满心忧惧地看看他自己的手指)。劳埃德的愤怒全部聚集在想象中的一个简单的概念上。这个概念就是那把钥匙。

  他现在被锁在牢房里。以前看起来他似乎应该被锁起来。他是那几个坏蛋之一。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坏蛋。波克才是真正的坏家伙。如果没有波克的话,他做的事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他也要承担一些责任。还有维加斯的乔治亚·乔治和“白色大陆”的那3个人——他也参与了那件事,他估计自己已经受到惩罚了。他认为自己应该被逮起来,但不该关这么长的时间。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做,但是当他们已经完全把你控制在手中的时候,他们就是给你枪子,你也得吞下去。正如他对律师所说的,在这次“三州疯狂屠杀”中,只承担20%的责任。不是坐电椅,上帝呀!千万不能坐。简直是太可怕了。

  但是他们有钥匙,这是最关键的东西。他们可以把你锁起来,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在过去的三天中,劳埃德开始隐隐约约地领会到“那把钥匙”的象征意义了,它有护身符般的魔力。如果你按规则玩游戏,就把钥匙奖赏给你。反之,如果不按规则玩的话,你就永远被关在里面。钥匙与“强手棋”中的“蹲监狱”卡没什么两样。你不要想侥幸躲过,不要聚敛200美元。拥有了钥匙就有了某些特权。他们可以剥夺你10年的寿命,或是20年,或是40年。他们可以雇用像马瑟斯这样的人打你。他们甚至可以用电椅来了断你的一生。

  但是,他们拥有钥匙并不等于就有权利离开这儿,而把你丢在牢房里饿死。并不等于他们就有权利把你逼到吃死老鼠,甚至要吃褥垫上干麻布的地步。也并不等于他们就可以把你逼到只想去吃邻近牢房里的死人肉的境地(如果你够得着那个人的话,那就有可能——嘟哒,嘟哒)。

  有些事情你却无法办到。你拥有钥匙,所能做到的无非就是这些,再过分的也就不可能了。当他们本可以放他出去的时候,他们却把他放在这儿悲惨地死去。不管文件上说什么,他的确不是一个杀人狂,不是见谁就想杀谁的那种人。在他碰到波克之前,他所能做的最坏的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所以他愤怒,这种愤怒驱使他一定要活下去——或者至少是想方设法活下去。曾经有一段时间,这种愤怒和活下去的决心对他来说好像是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所有有“钥匙”的人都已经患流感死掉了。他想找他们报仇也办不到。后来,他的饥饿感渐渐加重,他知道流感不会让这些人送命。只会致像他这样的失意之人于死地;它只会让马瑟斯死,但决不是那个雇用马瑟斯的可恶的家伙,因为那家伙有钥匙。流感不会致监狱长和看守人于死地——很明显那个称看守人生病的警卫是个该死的骗子。它也绝不会害死假释官、县法官或中央情报局人员。流感绝不会波及那些有“钥匙”的人。它不敢,但是劳埃德却要去惹惹他们。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这儿,他会给他们颜色看看。

  床腿又一次钩住了特拉斯克的裤脚。

  “过来,”劳埃德低语道,“过来,到这儿来……坎普敦的女士们唱着这支歌,整……嘟哒……天”。特拉斯克的身体顺着牢房的地板缓慢地、艰难地滑过来。就是渔人钓金枪鱼也没有像他钩特拉斯克这样谨慎小心,一波三折。特拉斯克的裤子被撕烂了,劳埃德终于可以穿过栅栏,抓住他的脚了……如果他想的话。

  “没什么事,”他低声对特拉斯克说。他碰了碰特拉斯克的腿。他抚摸它。“不要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的,老朋友,我一点也不想。”

  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正在流口水。

  劳埃德在落日余晖中听到有人的动静,起初声音非常遥远,也很陌生(金属和金属的撞击声),他原以为自己肯定是在做梦。现在他已对这种醒着和沉睡的状态非常熟悉。过去他不知不觉地就会越过那个界线。

  但后来又传来了人的说话声,他迅速地爬上了床,饥饿干瘦的脸把他的双眼衬托得更大、更亮。声音顺着走廊传过来,然后又沿着楼梯口到门厅,这儿是连接会见室和中心监狱区的地方,劳埃德就在这儿。

  “喂——喂!这里有人吗?”

  但是奇怪的是,劳埃德起初的念头就是不回答,也许他会走开的。

  “屋里有人吗?去一次,还是去两次?……好了,我就来了,我刚刚离开凤凰城这个鬼地方,还没来得及掸去鞋上的尘土呢。”

  听到这儿,劳埃德突然来了劲。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操起床腿,疯狂地在栅栏上敲打;金属的撞击声越来越急促,他拳头紧握,指骨都快要碎了。

  “不要!”他尖叫着,“不要!不要走!请不要走!”

  说话声越来越近,从管理层和这一层之间的楼梯传过来:“我们要把你吃光,真是爱死你了——噢!有人好像饿得不行了。”接着就传来一阵慵懒的笑声。

  劳埃德把床腿扔到地上,双手攥住牢房的铁栅栏。此时他可以听到上方的某个阴暗处有脚步声,正有规律地沿着通向牢房的大厅走过来。劳埃德真想流出解脱的泪水,毕竟,他获救了——然而他心中不是感到高兴,而是恐惧。渐渐膨胀的恐惧感让他希望自己还能保持沉默。还继续保持沉默吗?我的天哪!还会有什么事情比饥饿更糟的呢?

  饥饿感让他想起特拉斯克。特拉斯克张开四肢躺在灰朦朦的落日的余晖中,一条腿已经僵直地伸进了劳埃德的牢房,这条腿的小腿部分明显地少了一块,正流着血,还有牙齿樱劳埃德清楚是谁的牙咬的。但是他只模糊地记得自己曾把特拉斯克的肉当过午餐。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充满着强烈的厌恶感、罪恶感和恐惧感。他急忙冲向铁栅栏,把特拉斯克的腿又推到了他自己的牢房里去。然后又越过他的肩膀看,他确信还看不见说话人,就把手伸过去,铁栅栏挤压着他的脸,他把特拉斯克的裤腿拉下来,想掩盖住他所做的一切。

  当然也用不着着急,因为牢房顶上的上了闩的大门还紧关着呢,没有电,按钮也不起作用。解救他的人还必须回去找钥匙,他必须……

  当开大门的马达又呜呜的响起的时候,劳埃德咕哝了几声。牢房的寂静使发电机声显得更加响,随着“卡嗒”一声,声音停止了,大门敞开。

  而后通向牢房的走道上就响起了有节奏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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