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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11

  诺曼在从游乐场通往野餐区的主干道上慢慢摇着手柄。女人们还在用餐,但时间不会太长了——他看见第一道甜点已经送去。如果他想趁人群还集中的时候动手,就得快一点。

  他并不担心;担惊受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知道要找一个单独的女人,一个他要与之谈话并终将结果掉的女人应该去哪里找?他父亲有一次跟他说过:、“女人离不开洗手间,她们就像狗一样,每过一个紫荆木树丛都要蹲下撒一泡尿。”

  诺曼轻快地摇着轮椅走过了“休息站”的路标。

  只要找到一个人,一个没有伙伴的人就行。这个人就能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罗丝。如果她在洛杉矶,我就跟到洛杉矶;如果她去了东京,我就会去东京;如果她下了地狱,我也会跟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终归大家都要去,说不定还会做邻居呢。

  他经过一丛装饰过的冷杉树,放开手柄滑下了一个缓坡,来到一座没有窗户的砖混建筑前,它的两边各有一个入口:右边是男洗手间,左边是女洗手间。诺曼把车摇过女洗手间的门口,远远地停下来。这是个绝佳的停车地点:狭长的裸土上有一堆易拉罐垃圾,后面是高高的私人篱笆。他离开轮椅,仔细看看房子的角落,然后慢慢地伸着脑袋,观察那条小路。一切都很正常,十分安静。他的头还在疼,但已经钝化为一阵抽动了。

  两个女人从灌木丛中走来——不太妙。从他当前的监测位置来看,最糟的事就是女人们成双成对地来来往往。她们到底想干什么?互相抚慰吗?

  两个女人进去了,诺曼可以从最近的通风孔听见她们说说笑笑地谈论一个叫弗雷德的人。弗雷德显然是个男孩儿。每当有一方说得太多必须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另一方就插进格格的笑声,这笑声刺入诺曼的耳朵,他觉得好像将他的脑子在碎玻璃碴上揉搓一般。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去洗手间的路,他死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手掌仍在无意识地一松一合着。

  她俩终于出来了,还在谈论着弗雷德,边走边格格地傻笑。两个人靠得很近,屁股紧贴着屁股,肩膀紧挨着肩膀。诺曼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冲动,他真想冲上去一手揪住一个婊子的脑袋,把它们狠狠碰在一起,让它们像填满高能炸药的南瓜一样炸成碎片。千万别乱来,他悄悄自言自语。大颗的汗珠渗出新剃的光头,流下了脸颊。上帝保佑,现在绝对不能失控。他全身发抖,头痛得十分严重,好像有榔头在里面敲击似的,视野的边缘不断闪现出弯弯曲曲的线条,右鼻孔开始往外流鼻涕。

  下一个走过来的女人是独自一人,诺曼认出了她——头顶有白发,下肢静脉曲张,她给他拿过一瓶乳酸菌汽水。

  我给你准备了一瓶汽水,他看着她走下水泥路面时紧张地想,我给你准备了一瓶汽水。要是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能立刻回答的话,你就得把它一口吞下去。

  又有一个人穿过树丛走过来了,这个人诺曼也见过——穿红上衣的爱管闲事的婊子。售票亭里的男人喊他回去的时候她曾经回头看过他。一瞬间他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有个名字就在舌尖上跳,可是每当他刚要抓住时它就溜走了。他认识她吗?他要不是头疼的话——

  她手里还拿着那个特大尺寸、好像手提箱似的手袋,她在里面摸索着什么。找什么呢,胖女人?几粒药片,还是一瓶酒?说不定是——

  突然,他想起来了。图书馆的一篇关于姐妹之家的报道中提到过她,还刊登了一张她的照片。在照片上,她半弯着腰,摆出一副自卫防身的架势,看起来更像一辆加宽的拖车。这个杂种对记者说,“男人不是她们的敌人……但是如果男人动手,我们就会还击的。”叫格特……他不记得她姓什么了,但她的名字是叫格特。

  从这里滚开,格特,诺曼心里对这个穿红衣服的黑壮的胖女人说。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但她没有滚开,反而大声喊:“拉娜!嗨,拉娜!”

  白发女人转过身,朝这个像一台穿衣服的冰箱一样笨重的胖女人走去。诺曼看着这个叫拉娜的白发女人带领格特走回了树丛。格特边走边拿出什么东西递给她,好像是一张纸片。

  诺曼浑身被汗水浸透了。他希望拉娜跟格特谈完后再回到洗手间来。树丛那边,野餐区的用餐时间快要结束,甜点已经上完。女人们一用完餐就会大批拥进洗手间里。如果他的运气不能尽快改变的话,他真的会陷入困境。

  过来吧,快点儿,诺曼默默地念叨着。好像是在回答他似的,有人从树丛那边过来了。他也认出了她,她既不是格特也不是拉娜,他在监视姐妹之家时在庭院里见过她,她把头发染成摇滚歌星的模样。这个厚颜无耻的婊子还朝他挥过手。

  别吓唬我,难道这就是公平交易吗?快过来吧,来呀,到爸爸这儿来。

  诺曼感到自己已经勃起,头痛悄然离去。他像雕像般屏声静气地站在那里,一只眼睛扫视着建筑物的拐角,心里祈祷格特千万别在这时候回来,祈祷这个头发染成一半绿、一半黄的女孩儿别改变了主意。没人从树丛后边出来,发式妖冶的女孩儿离他越来越近。请到我的客厅里来做客,蜘蛛对苍蝇说。她已经走到门前,就要摸到门把手了,然而这扇门永远不会打开了,因为就在辛西娅刚要碰到把手的那一刹那,诺曼的大手已经抓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身。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他。

  “过来,”他拖着她走,“到这边来,让我跟你谈谈,我要跟你挨得很近地谈一谈。”

  12

  格特·肯肖急着要去洗手间,憋得几乎要跑起来,但是奇怪的是,她居然一下子看见了刚才一直在找的女人。她马上打开硕大的手袋搜寻起来。

  “拉娜!”她喊道,“嗨,拉娜!”

  拉娜走回到小路上。“我正在找凯茜·斯帕克斯,你见她了吗?”

  “当然,她正在扔飞镖呢,”格特朝野餐区坚了竖拇指,“两分钟前刚看见过她。”

  “好极了!”拉娜马上朝那边走。格特犹豫地扫了一眼前面的洗手间,估摸着她的膀胱还能坚持一会儿,转身和她一块儿往回走。“我还以为她恐惧症发作离开了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瞧,瞧。”她们走进树丛之前,格特把传真照片递给拉娜。拉娜仔细地研究着。这是她头一次看见诺曼,因为她不是姐妹之家的正式会员。她是社会心理学家,住在克莱森特高地,丈夫性情愉悦,不是施暴力者;三个孩子乐观开朗,也不是功能失调者。

  “这是谁?”拉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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