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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我想两者都是.”他最后说。“其中一个肯定是贵族,信不信由你。因为我见过他的父亲,他父亲是佩枪的。并不是像你佩的这种寒碜枪——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的枪是这个年代能得到的最好的了——而是真正的枪,当我父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人们常见的枪。有着檀香木柄的大枪。”

  德佩普盯着他,心里一阵激动……还有一点敬畏,虽然他不大愿意承认。他们的动作就像枪侠,乔纳斯说。当雷诺兹反驳道他们太年轻时,乔纳斯说过他们可能是学徒.现在看来,头儿说的是对的。

  “檀香木柄?”他问道。“真是檀香木柄么?”

  “是啊。”老人看出了他的激动,也看出他相信自己说的话。他对赏钱的渴望也膨胀了起来。

  “你是说一个枪侠。这个年轻人的父亲带着大枪。”

  “没错,一个枪侠。这是最后的贵族之一。他们的血统快要丢失了,但是我爸爸对他很了解。斯蒂文·德鄯,他来自蓟犁,是亨利的儿子。”

  “你不久之前见到过的是——”

  “他的儿子,也就是高个亨利的孙子。其他两个人看上去也都出身不错,似乎也有贵族血统,但我说的那个人是阿瑟·艾尔德的直系亲属。就像你是用两条腿走路一样确定。我现在能得到赏钱了吗?”

  德佩普本想说可以,但又想到自己并不知道这老家伙说的是三个人中的哪一个。

  “三个年轻人,”他想着。“三个出身高贵的人。他们有枪么?”

  “在镇上那些肮脏的矿工能看见的地方,他们并没有带枪,”这个老家伙说着,一边放肆地笑着。“但他们是有枪的。很可能就藏在他们的铺盖卷下,面。我保证。”

  “对啊,”德佩普说。“我相信你的话。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贵族之子。你觉得是枪侠的儿子。蓟犁的斯蒂文。”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耳熟,嗯,很耳熟。

  “蓟犁的斯蒂文·德鄯。”

  “那个小贵族的名字是什么?”

  那老家伙脸扭成一团,好像要努力回忆起什么。“迪尔菲尔德?迪尔施泰因?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没关系。我知道了。你可以拿到你想要的贵金属了。”

  “是么?”那个老家伙把身体凑近一点,呼吸中带着鬼草味道。“金子还是银子?我的朋友,到底是什么啊?”

  “铅。”话音未落,德佩普举枪对着老头的胸口就是两枪。就算是帮他个忙,让他解脱吧。

  接着他骑马向眉脊泗奔去——这次路上花的时间应该会少一些,因为不用在每个小镇停留。

  他头上响起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只鸽子——深灰色,脖子上有一圈白色——飞到他前面的一块岩石上停了下来,好像要休息一下。看上去很有趣的一只鸟。不对,德佩普想,这是一只野鸽。是不是某只逃跑的宠物啊?但他又想,在这种蛮荒之地,除了养狗防盗(但这里的人们有没有值得小偷偷的东西还是个问题)之外,人们怎么会养别的宠物呢?然而,万事皆有可能。管他呢,当他停下过夜的时候,烤鸽子总是顿美餐。

  德佩普拔出枪,但还没等他扣动扳机,鸽子就腾空向东边飞去。但德佩普还是对着鸽子放了~枪。有时候运气好就会误打误撞,但显然这次运气不佳;鸽子往下坠了一下,但又展开翅膀朝德佩普来的方向飞去。他骑在马卜.愣了一会,脸上并没有出现失望的神色;因为毕竟这次还是有所收获的,乔纳斯会满意的。

  不一会儿,他踢了马一脚,沿着滨海路慢跑而去,奔向眉脊泗的方向,那些让他难堪的孩子们正在那里等待处理。也许他们是贵族,也许是枪侠的儿子,但在这个年代,就连那些人也可能会送命。就像那个老家伙明确指出的,世界已经转换了。

  2

  罗伊·德佩普离开利茨已经三天了,在这个下午的晚些时候,罗兰、库斯伯特和阿兰骑马向小城的西北方跑去。他们首先去了鲛坡的隆起部分,接着就进入被罕布雷老百姓称为恶草原的地方,之后就进入了沙漠般的荒原。他们一来到开阔处,就看到前方满是斑驳和被腐蚀的山崖。这些山崖中间是一个深深的裂缝,裂缝的边缘都碎成一片片,好像是个坏脾气的天神用斧头砍成这个样子的。

  鲛坡尽头和这些山崖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六英里。大约在这段距离四分之三处,他们跨越了这个平原地带惟一比较特殊的地貌特征:一个岩石上冲断层,看上去有点像是在第一个关节弯曲的手指。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形似飞镖的草坪。库斯伯特喊了一声,声音从前面的悬崖传回来。同时,一群貉獭匆匆忙忙窜出草坪,往东南方向的鲛坡逃过去。

  “这是悬岩,”罗兰说。“悬岩的底部有一眼山泉——他们说这是此地惟一的泉眼。”

  到此时为止,这是这次骑马出来后罗兰对他们说的惟一一句话,但在罗兰身后,库斯伯特和阿兰都感到松了一口气。在最近的三周内,他们毫无进展,而夏天都要过去了。罗兰说他们必须等待,必须花时间应付无关紧要的事物,而对真正重要的东西则是用眼睛的余光来清点;他说得倒轻松,但他俩都不太敢相信这个近日来眼神迷离、心不在焉的罗兰。那表情就像克莱.雷诺兹式的披风一样,把里面的人罩了起来。他们两人并没有讨论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讨论。因为他们都清楚,要是罗兰真的开始追求即将成为托林情人的漂亮小妞(那长长的金发还能属于谁呢?),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但看上去,罗兰并没有在追求那姑娘,他俩都没再在他的衬衫领子上发现过金色的头发。今晚他看上去更像他以前的样子,就好像是他已经脱下了披风。也许只是暂时的。也许是永远,如果他们足够幸运的话。只能等着瞧了。最终,卡会说明一切。

  在距离悬崖大约一英里的地方,一路上一直在他们背后吹着的强劲海风突然变弱了,他们听见了低沉且不成调的吼叫声从山El的缝隙里传出来,那就是爱波特大峡谷。阿兰停下马,皱着眉头的表情就像咬了一口奇酸无比的水果。他满脑子的画面是一堆满是棱角的鹅卵石,被一只强壮的手挤压着,碾磨着。兀鹰仿佛也被这种声音给吸引了,在峡谷的上方盘旋着。

  “哨兵不喜欢这个,威尔,”库斯伯特说,用指关节敲了敲鸟头。“我也不是很喜欢。我们在这儿干吗?”

  “清点,”罗兰说。“我们被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查看一切,清点一切,这也是我们要数的东西。”

  “哦,对啊,”库斯伯特说。他费了些劲儿才让马停下来;无阻隔界发出的低沉刺耳的声音已经让马受了惊。“一千六百一十四张渔网,七百一十艘小船,二百一十四艘大船,七十头公牛,但没有人承认有那么多牛。城北面有一个无阻隔界。天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会弄清楚的。”罗兰说。

  他们朝那个声音骑过去,尽管没人喜欢这个声音,但并没有人建议调转马头。他们大老远一路赶来,罗兰说的是对的——这是他们的工作。而且,他们自己也很好奇。

  峡谷口已经差不多被灌木封得严严实实了,就像苏珊曾告诉过罗兰的那样。等到秋天来临,大多数树枝都会枯萎,但现在堆积在一起的树枝上仍然长有树叶,让人很难看到峡谷里面的情况。灌木当中有一条小路,但很窄,马匹无法通过(反正马儿也不会愿意进去),在昏暗的光线中,罗兰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我们要进去吗?”库斯伯特问道。“记录天使在上,我是不同意进去的,不过如果你们要进去,我也只好跟从。”罗兰并不打算带大家到灌木丛里面去寻找声音的源头。至少在他对无阻隔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是不会那样做的。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已经就此问过几个问题了,但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我会离得远远的。”治安官艾弗里是这么回答的。至今为止,他得到的最有用的信息还是与苏珊相遇那晚从她那里听来的。

  “放轻松,伯特。我们不进去。”

  “好极了。”阿兰轻声说,罗兰笑了。

  峡谷的西边有一条一直往上延伸的小路,又窄又陡,但如果小心一点的话还是能通过的。他们一个跟一个,沿着那条小路往峡谷的上方爬去。中途停下来一次避开落石,石头轰隆隆地滚到右边的沟里去了,一时间角岩和页岩碎片乱飞。这之后,正当他们准备继续往上爬时,一只很大的鸟,说不清是什么鸟——从峡谷的出口飞了起来,翅膀哗啦啦作响,大量羽毛落了下来。罗兰马上伸手抽枪,库斯伯特和阿兰也一样。这真滑稽,因为他们的枪正裹在油布里,好好地藏在老K酒吧的地板下面呢。

  他们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靠眼神交流就足够了),然后继续赶路。罗兰发现——在离无阻隔界这么近的地方,声音对人的折磨也越来越厉害了之后——这不是个听一段时间就能习惯的声音。事实上恰恰相反:你在爱波特大峡谷附近待得时间越长,那个声音越是让你的耳朵难受。声音能钻入你的耳朵和牙齿;在胸骨以下的神经结里振动,一直侵蚀到眼睛后面湿润而精细的组织。最要命的是,它会进入到你的脑袋里面,告诉你,你害怕的一切东西马上就会出现,也许就埋伏在那堆岩石后面,神不知鬼不觉把你抓走。

  他们来到了小路顶端平坦且寸草不生的空地上,重新又看到了天空,这让三人感觉好了一些,但此时天几乎全黑了,等他们下马,走到峡谷碎石密布的边缘时,能看到的就只有黑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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