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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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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他们直接听命于托林……或是,也许是听命于莱默。他们分别叫乔纳斯,德佩普和雷诺兹。我觉得他们看上去很凶狠……尽管乔纳斯年龄已经不小了,我觉得他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年轻过了。” “乔纳斯是其中的头头喽?” “对啊。他是个跛子,有一头女孩子般的披肩长发。他讲话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就像一个扫烟囱的老头子……但我觉得他是三个人里最危险的。 我猜大概他们三个人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寻欢作乐了,你和你的朋友们想也想不到。”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些都告诉他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出于感激吧。他已经答应会保守这个深夜相会的秘密,他看上去也挺像个能保密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正被父亲惩罚。 “我会当心他们的。谢谢你的提醒。”他们走上了一个长长的缓坡。头顶上,古母星无情地闪着光。“保镖,”他想。“在死气沉沉的罕布雷市当保镖。苏珊,这真是古怪的时代。真古怪。” “是啊。”她也不明白乔纳斯、德佩普和雷诺兹这几个人,觉得他们现在在城里简直没什么道理。他们是不是因为莱默才来这里的呢?可能是的——她觉得托林这个人根本想不到请什么保镖;对他来说,高级治安官已经很尽职尽责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他们爬上了山。山脚下是一群房屋——罕布雷村。只有几盏灯还亮着。最亮的灯就是旅者之家的所在地。从这里的阵阵暖风中,她能听见钢琴演奏的《嗨,裘德》这首歌,还有二十来个醉鬼的声音破坏着歌声的美妙。 但这声音里没有她告诫威尔·迪尔伯恩要当心的那三个人;他们会站在酒吧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房间。他们并不喜欢唱歌。他们每个人的右手上都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灵柩状的文身,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上。 她本想把这个告诉威尔,但转念一想他马上就能自己看见了。于是她把手向斜坡下方指去,指着马路外悬挂在一根链条上的黑乎乎的东西。“你看见了么?” “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滑稽。“这是不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是不是比奇太太那个可怕的邮箱?” “对啊。我们在这里就必须分开了。” “既然你说必须分开,我们就分开吧。我希望——”这时突然风向变了,就好像是夏天一样,从西面刮来了一阵强劲的风。腥咸的海风味道瞬间就闻不到了,那些醉醺醺的人唱歌说话的声音也都统统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骇人的声音,苏珊背后马上起了鸡皮疙瘩:一个低沉的没有调子的声音,就好像是个不久于人世的人颤抖的声音。 威尔退后了一步,睁大了眼睛,苏珊再一次发现他的双手伸向了腰带,就好像要去抓那里并不存在的东西。 “天啊,那是什么?” “那就是无阻隔界,”她平静地说。“在爱波特大峡谷。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么?” “听说过,但是真正听见今天还是头一次。老天啊,你怎么受得了啊?这听上去简直就是活物!” 她之前并没有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无阻隔界,但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道理。就仿佛某个病态的晚上突然能够发声,然后开始唱歌了。 她不禁全身颤抖。拉什尔感觉到来自她膝盖的压力,轻轻嘶叫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看她。 “通常在这个季节,我们是不会听得这么清楚的,”她说。“在秋天,人们都烧火来让它安静下来。” “我不明白。” 谁又知道呢?谁能够解释任何一件事情吗?天啊,尽管半数仍在工作的西特果油井像屠宰场的猪一样尖叫,人们也无法关闭它们。这种时候还能找到某些仍在运转的东西,就已经应该谢天谢地了。 “到了夏天,要是有时间的话,牲畜主管和牛仔们拉着一车车的树枝来到爱波特的出口,”她说。“枯枝固然好,但是嫩枝更好,因为要的就是烧出来的那种烟,而且烟味越重越好。爱波特是个箱型峡谷,很短,内壁也很陡峭。就好像边上立着一个烟囱,你看明白了么?” “明白。” “传统上点柴烧火的时间是收割节的早晨——在集市、宴会和篝火之后。” “冬天的第一天。” “对啊,尽管在这个地方,冬天总是姗姗来迟。不管怎么说,烧无阻隔界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如果风向捉摸不定或者声音特别响的话,会提前烧树枝。因为,你也知道,这声音会惊扰牲畜——当无阻隔界的声音很响的时候,母牛的产奶量就少得可怜——而且会被吵得睡不着觉。” “我想也是的。”威尔仍然看着北方,一阵更厉害的风把他的帽子从头上刮落。帽子向后落去,生牛皮做的拖绳勒着他的脖子。他的头发显得有点长了,黑得就好像是乌鸦的翅膀。苏珊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发,用手来感觉头发的质地——粗硬的,柔顺的还是像丝绸一样?他的头发闻起来又是什么味道呢?她这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青春的燥热。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转向她,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暗自庆幸在黑夜的掩盖下,他看不见自己脸红。 “无阻隔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我出生以前就有了,”她说,“但我爸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呢。他说,无阻隔界来到之前大地就像地震一样在颤抖。有人说无阻隔界就是地震引起的,还有人说这纯粹是疑神疑鬼的无稽之谈。我只知道它一直在那里。点柴冒出的烟火能暂时驱除这个声音,就像能让一窝蜜蜂或是黄蜂安静下来一样,但声音总是会卷土重来。在峡谷口堆着的那些木柴也可以防止牲畜随便出来——有时候它们会被吸引到无阻隔界里去,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要是一头母牛或绵羊真的碰巧进去了——或许是在点火之后,而来年的那堆柴火还没有堆上去时——它就再也出不来了。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就像个贪婪的饿鬼。” 她把披风拉到一边,抬起右腿,都没碰到马鞍的前桥,就利索地跳下马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这个动作应该是穿裤子的人来做的,而不是穿裙子的。她从他睁大的眼睛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把自己看了个够了……但并没有什么无法给人看的地方,所以说看见又如何呢?每当她想要秀一把的时候,快速下马从来就是她的首选。 “漂亮!”他叫道。 “我是跟爸爸学的,”她说着,装作没听懂他赞美中的另一层含义。她笑着把缰绳递给了他,这个笑容表示她愿意接受这个赞美,不管它蕴含了几层含义。 “苏珊?你见过无阻隔界吗?” “见过,一两次。从上面俯瞰的。” “它是什么样子的啊?” “很丑,”她立马回答说。今晚之前,在苏珊近距离看到了蕤的微笑,忍受过她胡乱摸到身上的手之前,可以说迄今为止她看到过的最丑的东西莫过于无阻隔界了。“它看上去就好像是内部慢慢燃烧的泥潭,也像是一片飘满浮渣的绿色沼泽。上面升腾起一片薄雾。有时候看上去又像长长瘦瘦的手臂。末端还长着手。” “它是不是还一直生长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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