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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现在看着他,即使一个受到医学训练的人也会以为他得了由辐射引起的黑素瘤。

  不过,这些伤口并未让他很担心。他认为它们会越来越多,在各处扩展,连成一片,最终活活吃了他……如果他置之不理的话。既然他不会置之不理,旧没有必要为它们担心。但是,如果他的脸变成了一个爆发的火山,就会引人注目了,所以,他要化妆。

  他仔细地用海面把液体粉底从颧骨涂到太阳穴,完全盖住右额边上的红块以及刚开始从左颧骨皮肤下显出的新伤口。斯达克发现,用水粉饼化妆的男人看上去非常奇怪。那就是说,他要么是电视肥皂剧中的一位演员,要么是表演会上的一位嘉宾。但什么都能掩饰一下伤口,他褐色的皮肤也减轻了化妆的痕迹。如果他留在暗中或出现在灯光中,几乎一点也看不出他化过妆,或者他希望能这样。还有其它的原因使他避免阳光直射,他怀疑阳光加速了他体内灾难性的化学反应。他好象在变成一个吸血鬼,但那没关系,从某个意义上讲,他一直是一个吸血鬼。而且——“我是一个晚上活动的人,一直是,那是我的本性。”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

  他拧上液体化妆瓶的盖子,开始扑粉。“我能闻到自己的气味,他想,很快别人也能闻到我的气味,一种很浓的、令人不快的气味,就像一罐肉放在太阳中晒了好几天。非常难闻,非常非常难闻。”

  “你会写的,泰德,”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但是很幸运,你不必写很长时间。”

  他笑得更欢了,露出了门牙,这门牙已变得黑死了。

  “我是一个记忆力很强的人。”

  五

  第二天十点半,休斯顿街的一个文具商卖了三盒贝洛尔牌铅笔给一个高个宽肩的男人,这男人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蓝色牛仔裤,戴着一幅很大的墨镜。文具商注意到,这个人还化了妆——可能是昨晚在酒吧寻花问柳的结果。从他发出的气味判断,文具商认为他不仅是洒了一点香水,他简直像在香水里洗过澡。但香水仍没盖住这个宽肩膀花花公子身上的臭气。文具商一闪念想开句玩笑,但忍住了。这个花花公子臭烘烘的,但很强壮。再说,买卖时间非常短。毕竟,这家伙只是在买铅笔,不是一辆罗尔斯——罗伊斯汽车。

  最好别理这病态家伙。

  六

  斯达克回到东村的寓所,把他的很少几件行李塞进帆布包中,这包是他第一天到纽约时在一家海军商店买的。如果不是为了那瓶酒,他可能根本懒得回来一趟。

  当他走上吱吱作响的前门阶梯时,经过了三个死麻雀的尸体,没有注意到它们。

  他步行离开B大街……但他不会走很长路的。他发现,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如果他真想搭车,总能搭到车的。

  第二十章 最后期限

  一

  最后期限那一天像七月底而不像六月中旬。那天,泰德开车到十八里以外的缅因大学,天空像镀了一层铬,他的汽车空调开到最大限度,不管它怎么费气。在他后面有一辆深棕色的普利茅斯汽车,总保持两卡车长的距离,从不落到五卡车长的距离外。它很少允许别的车插到它和泰德的汽车之间,如果恰巧有辆车插进来,棕色的普利茅斯车会迅速超过它……但如果这做不到,车里的一位警察就会扯开盖在仪表盘蓝灯上的布,那灯闪几下就行了。

  泰德主要用右手驾驶,只有万不得已时才用左手。左手现在好些了,但如果他弯得太厉害的话,就疼得要命,他不由自主地盼着再吞一粒止痛片。

  丽兹今天不想让他去大学,保护他的州警察也不想让他去。州警察的理由很简单:他们不想分散保护力量。丽兹的理由则稍微复杂一些。她口头上说这是因为他的手受伤了,他开车会使伤口破裂,但她的眼睛却不同,她的眼睛表明她担心乔治·斯达克。

  你今天究竟为什么要去大学呢?她想知道——对这个问题他必须准备好答案,因为学期已经结束了,他又没有教任何暑假班。他最后找到的借口是有关选修课的。

  六十个学生申请上高级写作课,这是去年申请者的两倍,但去年没有人知道乏味的泰德·波蒙特又正好是写恐怖小说的乔治·斯达克。

  于是他告诉丽兹他要看这些申请者的档案,从六十个申请者中选出十五个学生——他最多只能教这么多人。

  当然,她问他为什么不推迟呢,至少可以推到七月份再说,她还提醒他,去年他就一直推迟到八月中旬。他解释说这些申请者太多,又很尽职地补充说,他不想让去年的懒惰成为习惯。

  最后她不再说什么了——他认为不是自己说服了她,而是她看出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另外,她和他都知道,他们迟早总要出去的——躲在家里直到谁杀了或抓住乔治·斯达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她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疑虑和恐惧。

  泰德吻吻她和双胞胎,然后迅速离开。她看上去要哭了,如果他在家时她哭了,那他就只好留在家里了。

  当然,不是为了选修课的事。

  今天是最后期限。

  今天早晨他醒来时也充满了恐惧,就像腹部绞痛一样不舒服。乔治·斯达克六月十日晚上打来电话,给他一周的时间开始写那本有关装甲车的小说——泰德根本就没开始写,虽然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出书应该怎么写,他甚至梦见了它两次。他过去总是梦见在他自己空无一人的房间漫游,一碰什么东西就爆炸,现在摆脱了那个梦,很不错。但今天早晨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最后期限,我已越过最后期限。

  这意味着又到跟乔治·斯达克谈话的时间了,他根本不想和他谈话。有到了发现乔治多么生气的时间了,啊……他猜他完全知道回答是什么。如果乔治非常生气,生气得失去控制,如果泰德惹得他完全失去控制,那么狡猾的乔治可能犯个错误,泄露一些秘密。

  “失去凝聚力。”

  泰德有一种感觉,但乔治允许泰德在他日记本上写这些字的时候,他已经泄露了一些秘密。如果他能弄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好了。他有一个主意……但他还不能确信,在这紧要关头,一招不慎,全盘皆输。

  于是他前往大学,前往英语——数学大楼中他的办公室。他不是去看申请者的档案——虽然他要看的——而是因为那里有个电话,一个没装窃听装置的电话,因为必须做点儿事。他已经过了最后期限。

  他瞥了一眼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他不止一次地想到,电话不是惟一与乔治接触的途径,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代价太高了。这代价不仅是一支削光的铅笔扎进手背所带来的难以忍受的折磨,或看到他的身体在斯达克的指挥下伤害自己所带来的恐惧。他在心里付出了真正的代价,真正的代价是麻雀的飞来,他惊恐地意识到在这里起作用的力量比乔治·斯达克本人更强大、更不可思议。

  他越来越确信,麻雀意味着死亡,但指谁的死亡呢?

  他害怕为了再次与乔治·斯达克接触,他不得不拿麻雀冒险。

  他可以看到它们飞来,他可以看到它们到达联结他们两人的神秘的中间地点,在那里他最终将于乔治·斯达克搏斗,以控制他们公享的那一个灵魂。

  他不知道在那个地方搏斗谁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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