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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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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波又一次想到,如果他自己的生命——还有安妮和他的孩子们的生命——处在危险中,他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如果他知道,而别人都不相信他所知道的,那么,他会是什么感觉。你又把工作带回家了,亲爱的,他听到安妮在他心中说。 说得对。十五分钟前,他还确信胡夫和赫尔佳·布里查德倒在血泊中,但事实证明他错了,他们今晚平静地睡在黄石自然公园的星空下。直觉太多了,它们就会逐渐减弱。 “当我们发现真是怎么回事,当我们发现了符合自然规律的解释时,泰德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真这么想吗? 对,他下了决心——他真这么想,至少在他头脑中,他的神经末梢却不那么确信。 庞波喝完牛奶,关掉台灯,到楼上。安妮还醒着,脱得一丝不挂。她把他抱进怀中,庞波高兴地让自己忘记一切。 七 两天后,斯达克又打来电话。那时,泰德·波蒙特在大卫商店。 大卫商店是一家夫妻店,离波蒙特家一里半。当去布鲁厄的超级市场太麻烦时,人们就去这家商店。 泰德是星期五晚上去那里买六瓶百事可乐、一些炸马铃薯片和调料,保护他们家的一位警察和他一起前往。那天是六月十日,晚上六点半,天空还挺亮。夏天又来到了缅因州。 警察坐在车中,泰德走进商店。他找到了汽水,正在看一排排调料,这时,电话响了。 他立即抬起头,想:啊,好吧。 柜台后的罗莎丽拿起电话,说你好,听了一下,然后把电话递给他,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他又被梦幻般的预感吞没。 “电话,波蒙特先生。” 他感到很镇静,心脏猛跳了一下,但只一下,现在它又以正常的速度跳动着。他没有出汗。 没有鸟群。 他没有感到三天前的恐惧和愤怒,没有问罗莎丽是不是他妻子的电话,要他再买些鸡蛋或漫画。他知道是谁。 他站在计算机旁,计算机绿色的屏幕正在宣告上周没有中奖者,本周彩票的总金额已达到四百万元。他从罗莎的手中接过电话,说:“你好,乔治。” “你好,泰德。”声音中还有些南方口音,但乡下口音已完全没有了。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答案,我们不必玩游戏,对吗?那已经太晚了。” “也许我想要听你大声说出来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回来了,泰德觉得自己被吸出身体,沿着电线被拉到他们中间的地方。 罗莎丽走到柜台的另一端,她从一堆纸盒中拿出几条香烟,放到长长的货架上,装得好像没在听泰德谈话,但装得很拙劣,让人觉得好笑。鲁德娄中每个人都知道泰德处在警察保护之下,而且谣言已经满天飞了。有些人认为他将因贩毒而被捕,有些人相信他犯了虐待儿童或妻子罪。可怜的老罗莎丽极力使自己显得和蔼有礼,泰德已经很感激她了。另外,他看她时觉得有一种变形的感觉,好像把望远镜拿倒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又潜入电话线,和狡猾的乔治·斯达克相遇。 狡猾的乔治,在这儿麻雀又飞起来了。 他极力抑制这种感觉。 “说吧,乔治。”他说,对他自己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愤怒感到惊讶,他有点眩晕,但他的声音却很清醒,“大声说出来,为什么不呢?” “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 “我要你说。” “该写一本新书了,一本新斯达克小说。” “我不这么认为。” “别那么说!”斯达克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我已为你画了一幅图画,泰德,我为你画的,别让我在你身上画。” “你死了,乔治,你应该理智地死去。” 罗莎丽稍稍转过头,泰德瞥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她又急忙掉头看烟架。 “别胡说八道!”这声音真的很愤怒,但除了愤怒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呢?有没有恐惧?痛苦?还是两者都有?还是他只不过自己骗自己? “怎么啦,乔治?”他突然嘲笑道:“你的高明主意失败了?” 斯达克不吭声了。泰德确信那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乱了阵脚,至少在那一瞬。但是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让他吃惊呢? “听着,伙计,”斯达克终于开口了,“我将给你一周时间开始动笔。别以为你能糊弄我,因为你不能。”的确,乔治很生气,泰德也许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但现在他只觉得非常高兴,他达到目的了。在这些恶梦般的亲切谈话中,他不是惟一感到孤立无助的人,他伤害了斯达克,这非常好。 泰德说:“你说得对,我们俩别想糊弄对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向糊弄对方。” “你有一个创意,”斯达克说,“在那该死的家伙敲诈你之前,你就有了。关于结婚和装甲车的那个创意。” “我已仍掉笔记本了,我跟你已经完了。” “不,你仍掉的是我的笔记本,但那没关系,你不需要笔记,它会是一本好书。” “你不明白,乔治·斯达克死了。” “是你不明白,”斯达克回答,他的声音轻柔、阴沉、一字一顿,“你有一个星期。如果你没写出至少三十爷手稿,我会来找你,伙计。只是不会从你开始——那太容易了,太容易了。我会先折磨你的孩子们,他们将慢慢死去。我会这么做的,我也知道怎么做,他们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在折磨中慢慢死去。但你会知道,我会知道,你的妻子会知道。我下一步将折磨她……在我折磨她之前,我会享受她。你知道我的意思,老伙计。当他们完全死了,我将折磨你,泰德,你的死会是空前绝后的。” 他停下。泰德可以听到他在喘粗气,像热天里的一条狗。 “你不知道鸟吗?”泰德轻声说,“那也是真的,对吗?” “泰德,别瞎扯。如果你不赶紧开始,许多人会受到伤害,时间不多了。” “啊,我在洗耳恭听呢,”泰德说,“我所奇怪的是,你怎么能往克劳森和米丽艾姆墙上写却不知写的是什么。” “你最好别瞎扯,我的朋友,”斯达克说,但泰德能感觉到这声音后的困惑和恐惧,“他们墙上什么也没写。” “啊,对。那上面写有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乔治?我认为你不知道的原因是因为那是我写的。我认为我的一部分在那里,我的一部分在那里注视着你。我想我是我们俩中惟一知道麻雀的,乔治,我认为也许是我写的。你要考虑一下……认真考虑一下……在你开始推我之前。” “听着,”斯达克平静而坚决地说,“好好听着,先是你的孩子们……然后是你的妻子……然后是你。赶紧开始写另一本书,泰德,那是我给你的最好的忠告,是你一生中最好的忠告。开始写另一本书,我没有死。” 停了很久。然后他轻轻地、字斟句酌地说: “我不想死。所以你回家削好铅笔,如果你需要什么灵感的话,想想你的小孩满脸玻璃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该死的鸟。忘掉它们,开始写作。” 咯嚓一声响。 “操你妈的。”泰德对着挂断的电话低声骂道,然后慢慢挂上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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