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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想一想那张条子,不是它说了什么,不是那六句电池酸液股肮脏的话,想一想条子背后的事实,有人正挥刀杀一只——原谅这句双关语——一只下金蛋的鹅。为什么多娜的情人要送这张纸条?

  因为这只鹅已经不为他下金蛋了,而且那个幽灵般的男人已经气得半死。

  多娜是不是踢了他?

  他仔细想,会不会有其它可能。

  但是没有。除去那突然、骇人的外表,我喜欢把她玩出屎来,难道不只是个典型的葡萄下的狐狸的勾当吗?如果你得不到它,对它撒泡尿,让别人也别想。不合逻辑,但很满足。家中新的更舒适的感觉正好也符合上面的解释。多娜流露出的那种几乎立即就可以感触到的解脱……她已经把那个幽灵般的男人赶走了,那个男人就用那张匿名的纸条向她的丈夫反击。

  最后一个问题,这又有什么区别?

  他把纸条从口袋里拿出来,翻来翻去,没有打开它,只是看着天空中漂过的那只红飞盘。

  他想,究竟该怎么做?

  “那究竟是什么?”乔·坎普问道。

  一字一顿,几乎没有起伏。他站在门口,看着妻子,沙绿蒂正在收拾东西,她和布莱特都已经吃过了。

  乔装来了满满一车年冬碎碎的汽车零配件,正要开进车库,这时他看见了那堆东西。

  “是链吊。”她说。她已经把布莱特送到他的小伙伴戴维·贝日龙家去玩一个晚上,她不希望事情发展得很糟时,他还在一边看着,“布莱特说,你需要一个约尔琴链吊,他说过。”

  乔穿过房间,他很瘦,但很精壮,他的脸上长着一只大刀峰鼻,走起路来很敏捷,无声无息。

  现在地绿色的毛毡帽向后倾了一点,露出了发线。他的前额上有一块油污,呼吸中透着啤酒的味道,棕色的眼睛小而冷硬。他是个不动声色的人。

  “你告诉我,沙绿蒂。”他说。

  “坐下,你的晚饭快凉了。”

  他的胳膊像活塞一样冲了过来,坚硬的手指掐进她的手臂:“你他妈地都在干什么?告诉我,我说。”

  “不要骂我,乔·坎泊。”他把她弄得很疼,但她不愿意让他满足地从她的脸上和眼睛里看出来。他在很多方面都像只野兽,尽管她年轻时曾为此激动过,但她现在对这种兽性已经没有一丝激情了。结婚这么多年,她已经认识到,有时表现得勇敢会占到上风。

  “告诉我你一直在做些什么,沙绿蒂?”

  “坐下来吃饭。”她很平静,“然后我告诉你。”

  他坐下来,她端上了一个盘子,是一大块牛腰肉。

  “我们现在可以吃得像洛克菲勒了?”他问,“你是不是就有了什么理由了,我说?”

  她端上咖啡和烧土豆片:“你用不上链吊?”

  “从没说过用不上,但我怎么用得起?”他开始吃牛腰肉,眼睛却始终不离地盯着她。他现在不会打她,这是她的机会,他现在还相对节制。她知道,只有他带着一身酒气和豪迈的伤痕从加利那儿回来时才会接她。

  沙绿蒂在地对面坐下:“我中了彩票。”

  他的下颌僵在那儿,又开始动了起来。他叉起牛腰肉放进嘴里:“当然,今天老库乔也会拉一堆金钮扣。”他用叉子指了指那条狗,库乔正心神不宁地在门廊边上上下下踱着方步。布莱克不愿意带库乔去贝日龙家,因为他们家养了一笼兔子,兔子会让库乔野性大发。

  沙绿蒂把手伸进围裙的前兜,取出那张她在办事处填的奖金认领表,从桌子上递过去。

  坎伯伸出一只手,用他僵硬的手指把纸展开,开始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他的视线停在那个数字上,“五——”他开始读,又突然停下了。

  沙绿蒂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没有笑,他没有绕过桌子吻她,面对一个这样的男人,她只觉得痛苦。发生了这件事,对他来说好像只不过是前面又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你得了五千美元?”

  “还没有交税。”

  “你玩彩票多长时间了?”

  “我每周花五十美分……我想,你不至于说我,乔·坎伯,你喝了那么多啤酒。”

  “你说话小心点,沙绿蒂。”他说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放着蓝光,“当心你的嘴,否则它马上就会肿起来。”他又开始吃牛腰。沙绿蒂在她没有表情的面孔后面松了口气,她第一次把椅子砸到了老虎脸上,但它没有咬她,至少现在还没有。“我们什么时候拿这笔钱?”

  “支票两星期内邮寄过来,链吊是我用我们的积蓄买的。奖金认领表十分可爱,是不是?办事处的人就这么说。”

  “是你去买的那东西?”

  “我问过布莱特你最需要什么,这是件礼物。”

  “谢谢。”他继续吃他的牛腰。

  “我给了你一件礼物。”她说,“你也给我一件,好吗,乔?”

  他继续吃,然后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他仍然戴着那绿帽子,它斜在脑后,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她说得慢慢地,从容不迫,她知道操之过急会出错,“我想出去一个星期,带上布莱特,我想南下去康涅狄克州看霍莉和吉姆。”

  “不。”他说,仍在吃牛腰。

  “我们可以乘汽车去,我们会住在他们家,不会花多少钱。现在我们剩下很多钱,有了那笔刚到手的钱,我们只会花掉链吊钱的三分之一。我已经打电话向汽车站问过来回车票的价钱。”

  “不,我需要布莱特留下来帮我。”

  她的两只手已经在桌面下愤怒地提成了一个结,但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他上学的时候你不也一样干得很好?”

  “我说过,不!沙绿蒂。”他回答道。她愤怒、痛苦地从他脸上看出他喜欢这样说。他看出她太需要他说这样的话,她做了多少计划?看见她痛苦让他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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