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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从他这句话,我可以推测琵雅一直试着要他相信自己就是冲浪之神。

  巴比说:“她是那么一个聪慧又才华洋溢的女孩子。”悲哀和困惑之情溢于言表。

  琵雅以优异的成绩从加州大学格杉矾分校毕业,她求学过程的花费全靠画人像半工半读;现在她的超写实创作,只要她肯动手画,随时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

  “像她这么聪明又才华洋溢的人,”巴比质疑:“怎么会……这样?”

  “或许你真的是卡胡纳。”

  “这不是说着玩的。”他说。这句话让我十分吃惊,因为巴比自始至终对每一件事多多少少都抱持玩世不恭的态度。

  月光下,沙丘上的野草低垂着,在这个无风的夜晚,没有一根草在摇晃。海浪伴随着柔和的节拍,从下方的海滩激起,像是远处传来信众的喃喃祈祷声。

  琵雅的事虽然有趣,但是可想而知的,令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有关这些猴子的事。

  “过去这几年来,”巴比说:“琵雅一直向我灌输新世纪的玩意儿……有时候还好,但是有时候就像连续几天被极端的砂石浪打到一样难以忍受。”

  砂石浪是剧烈翻搅、挟带大量沙石的海浪,一不小心走进去就整个打在你的脸上。这绝不是冲浪者乐见的情况。

  “有时候,”巴比接着说:“当我挂上她的电话之后,我觉得脑筋一团混乱,想她想得发疯,迫不及待想和她团聚……我几乎要说服自己她就是卡哈胡娜,她是那么地真诚,她也不拿这件事对我疲劳轰炸,你也知道,她总是把话放在心里,但是她愈是这样,我愈难受。”

  “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困扰。”

  “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一边赤着脚戳地上的沙,然后开始将琵雅和猴子的事串连起来。“当我第一次在窗口看到猴子的时候,我觉得酷呆了,让我忍不住想笑。我心想那大概是谁家走失的宠物……结果我第二次看到不只一只,比卡哈胡娜这件事更荒谬的是,它们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像猴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猴子生性爱玩,喜欢四处胡闹。但这些家伙……不仅不爱玩,而且心机颇深、严肃、鬼鬼祟祟。它们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仔细研究屋内的状况,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暗藏某种阴谋。”

  “什么阴谋?”

  巴比耸耸肩。“它们真的好奇怪……”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于是我借用罗夫克瑞福特(P.Invecraft )的一个字,我们十三岁的时候对他写的故事几乎百读不厌:“龟毛”。

  “对,它们简直角毛到了极点,我知道一定没有人会相信我,我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幻想症。于是我抓起照相机,但是却没有照到相片,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拇指遮到镜头产”它们不愿意被拍照,一看到照相机就纷纷找地方躲起来,它们的动作之快,“他瞄了我一眼,看看我的反应,然后又望向沙丘。”而且它们知道照相机是什么。”

  我忍不住说:“嘿,你不是刻意将它们拟人化吧?你知道的啊——将人类的物质牵强附会地套在动物身上。”

  他不理会我的讽刺,继续说道:“自从那夜之后,我决定不把照相机放在柜子里,改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随手可得的地方。我心想如果它们再出现,我可以趁它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快速按下快门。

  大约六个星期前的一个晚上,岸边吹着绝佳的陆风,打着八尺高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所以尽管那天夜里很冷,我还是穿上冲浪衣忘情地玩了好几个小时。我没有把相机一起带到沙滩上。”

  “为什么不带?”

  “那时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看见猴子,我以为我或许再也不会见到它们了。无论如何,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脱下尼奥普林质料的外衣,走进厨房拿啤酒。当我从冰箱转身的时候,几只猴子出现在两个窗口上,它们抓着外面的窗框,朝里面盯着我看。于是我伸手去拿相机——结果相机不见了。”

  “因为你放错地方了。”

  “不是。相机真的丢了。那天晚上我去海滩的时候门没关,现在

  我不敢不关门了。”

  “你的意思是猴子偷走了你的相机?”

  他回答:“隔天我买了一个即可拍,放在厨房电炉边的柜台上。

  我那天晚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把灯打开,把门上锁,并带着我的猎枪到海滩。”

  “有好浪吗?”

  “只是很平缓的浪。但是我想替它们制造可乘之机,结果它们果然上钩,趁我不在家时,打破一扇玻璃,打开窗,然后把即可拍偷走。

  它们什么也没拿,只拿了照相机。”

  现在我终于明白巴比为什么要把猎枪放在上锁的扫帚柜里。

  坐落于湾角的这栋木屋,由于四周没有邻居,我一直将这个地方视为休闲的好去处。夜里,当冲浪客都离开之后,徒留小木屋仁立在夜空和大海的黑幕当中,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雪花玻璃球里的小房屋模型,轻轻一摇就被大雪纷飞笼罩,差别只是以宁静和遗世独立取代纷飞的大雪。而今,这难能可贵的遗世独立却变成令人不安的孤立。

  夜晚带来的不再是安详宁静,而是凝重的恐慌。

  “它们还留给我一份警告。”巴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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