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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着线,走进第二个厅室,这里比头一个厅室暗了;再到另一间更加昏暗,再进一间,我就只能摸索着往前走了。我的手擦着墙壁,碰到一扇门的把手,一打开门,强烈的阳光迎面扑来。我进入一座花园。对面有一个平台,上面盛开毛茛花、侧金盏花、郁金香、长寿花和香石竹;我看见弥诺陶洛斯躺着,一副懒散的姿态。天赐良机,他睡着了。我本应加快脚步,趁着他睡觉下手,可是,他的睡容又制止住我:怪物很美。就像肯陶洛斯有时显现的那样,人和兽在弥诺陶洛斯身上结合,无疑十分和谐。此外,他很年轻,而他的青春,又给他的形体美增添了难以描摹的可爱的神采;这成了对付我的武器,比武力还厉害,我要与之抗衡,就必须使出全身解数。因为,只有受仇恨的激励,才能更出色地搏斗;而我对他却恨不起来。更有甚者,我还停下半晌欣赏他。忽然,他睁开了一只眼睛。于是我看出他很愚笨。当即明白我该出手了……

  肯陶洛斯,希腊神话中的人头马怪物。他们居住在深山,性残暴,嗜好酒色,常与人格斗。

  说出手就出了手,但是这个过程,回想起来却不真切了。我的口用解毒布团塞得再紧,经过头一个厅室,脑袋也让烟气熏得晕乎乎的,记忆受到了影响,虽说战胜了弥诺陶洛斯,可是取胜的场面给我留下的记忆却很模糊,不过,倒是一种惬意的感觉。打住,因为我不准自己虚构。我还记得那花园十分迷人,恍若梦景,令人心醉神迷,我想恐怕自己离不开了;可是,既然解决了弥诺陶洛斯,我就不得不遗憾地重又缠上线,回到头一个厅室找我的伙伴们。

  他们正大吃大喝,不知由谁,又如何摆了一桌盛宴,他们形同疯子或白痴,相互乱摸,纵声大笑。我表示要带他们走时,他们无不反对,说他们呆得非常舒服,根本不想离开。我则坚持说,我是来解救他们的。“解救什么?”他们乱纷纷嚷道。他们突然结成一伙反对我,破口骂我。庇里托俄斯也参与其中,这叫我特别伤心。他几乎认不出我了,他否定美德,嘲笑自身的才能,恬不知耻地宣称,给他世上的全部荣耀,他也不会同意离开眼前的舒适安逸。可我不能怪他,深知若是没有代达罗斯的提防措施,我也同样沉迷了,也会跟他,跟他们随声附和。我无可奈何,只好揍他们,挥动拳头,用脚踢屁股,才迫使他们跟我走,可见他们醉得相当厉害,手脚笨重,无法反抗了。

  走出迷宫之后,要花多大力气和时间,才能使他们恢复神志,重新坐到他们日常的饭桌上!他们坐下来也一副愁眉苦脸。后来他们对我说,他们就好像从幸福的顶峰,重又下到幽暗的狭谷,回到自身的这座监狱,从此再也无法逃脱了。然而,庇里托俄斯很快就对这一时的堕落深感惭愧,决意以极大的热忱,在他自己的眼中和我眼中赎罪。时过不久,他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向我表明了他的忠诚。

  10

  我什么也不瞒他;他了解我对阿里阿德涅的感情以及我的不满。我甚至没有对他隐瞒我炽烈地爱上了淮德拉,尽管她还是个孩子。这段时间,她经常打秋千:秋千吊在两棵棕榈树干上;我看着她荡来荡去,风掀起她的短裙,心中就激动不已。然而阿里阿德涅一出现,我就移开目光,极力掩饰,害怕当姐姐的萌生嫉妒。可是,不让一种欲望得到满足,是有害健康的。于是,我在心中开始酝酿劫持计划;这个大胆的计划要顺利进行,就必须运用诡计。这回庇里托俄斯帮上我的忙了,他想出一个高招儿,表明了他的丰富的创造性。这期间,尽管阿里阿德涅和我一心想离开,我们在岛上逗留的时间却拖长了;不过,阿里阿德涅哪里知道,我是决心带淮德拉一起走。这事儿庇里托俄斯倒是知道,看他是如何助我一臂之力的。

  庇里托俄斯行动比我自由(我让阿里阿德涅给缠住了),他就有闲暇观察,了解克里特的风俗习惯。一天早晨,他对我说:

  “我认为事情有把握了。要知道,弥诺斯和拉达曼堤斯,是两个非常明智的立法者,他们整顿了岛上的风气,尤其是鸡奸,你也应当知道,克里特人热衷于此道,这一点从他们的文化就能明显地看出来。此风之盛,青少年概莫能外,谁在成熟之前。没有被一个年龄大一点的选中,就会感到耻辱,认为受别人藐视是丢脸的事;因为大家都这么想:他的相貌若是俊美,那就肯定会造成某种思想的,或者感情的犯罪。弥诺斯的小儿子格劳科斯,长得特别像淮德拉,仿佛孪生的,他就对我谈了这种忧虑。他很难过没人理睬。我对他说,恐怕是他的王子头衔把喜爱他的人吓退了;他却听不进去,回答我说有这种可能,但这照样叫他不痛快,别人应当知道弥诺斯也同样为此伤心,而弥诺斯平时毫不看重社会地位、级别或等级;不管怎样,如果像你这样一位杰出的王于肯对他儿子感兴趣,他当然会觉得很得意。我想过,阿里阿德涅固然嫉妒她妹妹,但是决不会嫉妒她弟弟,因为没有这种事例:一个女人会把一个男人爱一个男童当回事儿:不管怎么说,她会觉得不宜表露出嫉妒的情绪。你不必害怕,尽可以照此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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