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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进入美洲海域2(5)


  右舷的整个草捆原本支撑着桅杆的其中一脚,现在除了头尾还与“太阳”号船身相连外,其余部分已与主体完全脱离,一张一合。每当海浪把这一大捆纸莎草顶开时,我们一眼就看到了清澈湛蓝的海水深处。从草船裂缝看到的就是大西洋啊,我以前从来没有看得如此清楚、如此透澈。要不是阿布杜拉皮肤黝黑,他也早就脸色苍白了。他保持了斯多葛学派的平静,嗓音也一丝都没有颤抖,镇定地说道:我们完了。绳子被磨断了,绳链已经断开,绳索的各个环节也会一个接一个松脱。只要一两个小时,纸莎草捆就会完全散开。

  阿布杜拉?阿布杜拉已经放弃了吗?有一会儿,我和乔治也都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是瞪着脚下一张一合的大裂口,再瞧瞧绑得紧紧的桅顶。看来是这两脚分立草船两侧的桅杆将这两半船身拢在了一起,要不然,那些绳索早就断了。这时,诺曼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瞪大眼睛,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不要放弃啊,伙计们!”他咬紧牙关说道。

  于是我们都行动起来。卡洛和圣地亚哥拖出一圈圈绳索,取出其中最粗的,比画着长短把它们砍成小段。乔治拿着绳索的一端跳入海中,在船底水下来回穿梭。我和诺曼爬遍全船,检查那些被磨断的绳子,估计着这艘船还能撑多久。纸莎草开始浮现在船的尾波里,或是单根的,或是成束的。阿布杜拉抡起大锤,把一根大针敲进船身。这根针其实是一根又长又细的铁钉,一端有一个针眼,能穿过一根四分之一英吋粗的绳子。我们打算用这根针把这条“草船”缝合起来。尤利独自负责对付舵桨,一连几个小时都没休息。乔治拿着我们最粗的绳索,先在船底作交叉状来回游了四次,我们像给木桶上箍一样用这四股绳子将船面拢紧,希望能合拢船身,否则双脚桅的桅顶就要裂开了。

  乔治接着又游到船底,找到阿布杜拉敲下去的“缝针”。乔治在水下必须先将针眼里的绳子拽出来,然后等阿布杜拉在另一个地方再将“缝针”敲下去,把绳子穿过针眼。这样,总算把这致命的裂缝大致补上了。但右舷的纸莎草还是少了许多,因而草船向右倾斜得更厉害了,桅杆也歪了。不过,“太阳”号仍在疾驰,乔治必须绑上保险索才能不被甩掉。直到我们最后一次把他拽上船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我们真怕他的脑袋被大铁钉扎到。

  卡洛因为伙食不好觉得很过意不去,因为海水经常冲进做饭的地方把火浇灭。黄昏时分,我们发现船上一只很大的柳条箱出现在船后的尾波里荡漾着,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天黑以前,我们检查了一下重新缝上的纸莎草捆,针脚跨过了右舷一侧,我们用来缝补的细绳正在不祥地扭动着。细绳不堪重负没入水中,这样一来,我们走过这里时都必须蹚过齐腰的水。夜幕降临了,我最后瞥见的是阿布杜拉的两个白眼球,就在舱门里面的一个角落里,上下忽闪忽闪的。诺曼收到一份电报,说伊凤租的船可能在四五天内同我们相遇。

  七月十日,我们在日出时分睡眼惺忪地醒过来。我们每个人都分别睡在两个箱子上面,可是我们身下的箱子整夜都在上下左右地挪动,而且还与“太阳”号的动向不合拍。诺曼在他那两只骚动的箱子上实在无法保持平衡,干脆就躺在我们的腿上过了一夜。我们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昨天拢住船身的四股绳子再捆紧一些。此外,我们又在桅脚的地方加了一道绳子,以免两条桅脚裂开。我们拿着那根长针敲来敲去,一整天都在忙着修补这条草船。

  这一天,诺曼收到无线电报,说是两位美国摄影师已经在马丁尼克岛(注:西印度群岛中法属之一岛,在加勒比海附近的一个小岛)上等候,而一艘名叫“谢南多亚”的摩托快艇已经出发去该岛接他们上船。但是意大利的电视台竟然报导说,我们在草船上已经无计可施,早已坐上橡皮救生筏了。我们觉得既讽刺又滑稽,都想起了当时把它切成碎片的情景,可谁也不觉得惋惜。即使它现在完好无损,我们也不会转移到橡皮救生筏上去的,我们还有足够的纸莎草,完全可以继续漂浮下去。巨浪一个接一个朝我们劈头打来,卡洛大叫一声,原来他最好用的那把长柄平底锅被冲到海里去了。这时,乔治拿着一个还在滴水的红色东西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是他在齐膝深的水里找到的。

  “有没有用?没用的话,我就扔到海里去啦。”原来是一个小型灭火器。那时右舷是禁止吸烟的,当时它就挂在那里。这个东西被扔到海里时,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萨菲吊在帆缆上,眼瞧着这个灭火器沉入大海,连牠也龇着牙齿,发出低吼,像是要表明牠也明白了这个笑话。

  七月十一日,海面开始平静下来,波涛的起伏也平缓下来。可是浪花还是从船尾冲进来,洗刷了一大片船面,甚至还淹没了右舷的横梁。我在夜间值班时,几个星座和北极星多少天来第一次露出云层,我用“校正仪”一测,立刻找出了我们所在的位置为北纬十五度。

  午夜时分,几道巨浪越过没入水中的右舷横梁,一下冲过了柳条舱壁,这股力量将诺曼身下一直睡着的一只木箱打成了碎片。这只箱子早被腾空了,如今只剩下几块破板在舱里的水面上漂来漂去。草船修补的地方不时发出一种特别刺耳的声音。结果,那晚又来了一个浪头,将萨菲睡觉的小箱子打坏,但谁也没听见萨菲的呼救声。牠和诺曼箱子的碎片一起漂浮在水上。牠被堵在自己的箱子里面出不来,后来牠居然打开箱盖,钻了出来。牠湿淋淋地坐在圣地亚哥脸旁,尖叫着想钻进他温暖的睡袋里,把圣地亚哥弄醒了。

  七月十二日,又有飞鸟从海岸飞来拜访我们。我们通过无线电得知,那艘快艇要耽误几天,因为在到达马丁尼克岛之后,有两名船员弃船离职逃走了。那天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在南边的天际出现一艘破旧不堪的船,侧着向我们驶来。起初,我们以为是冒险家乘坐的一艘自造船,后来发现那是一艘修补起来的渔船。上面写了许多汉字,船上挂满了鱼干,船员们站在栏杆旁边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这艘“Noi Young You”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和我们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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