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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非洲的心脏(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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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站在那儿,一点亮光都没有。那些屋子里也没有别的动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音乐声,现在听得很清楚了。鼓声、木笛声,可能还有喇叭声。我继续摸索着前进,一直穿过村子,音乐声犹在耳边。我看见一盏油灯发出的微弱灯光。当我走到这些屋子的另一头时,看到一长串人影从灯光里经过,川流不息,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这里有一块露天空地,也许就是沙漠起始的地方。我摸索着绕过最后一道篱笆,正好可以靠在一堵土墙上,一声不响地观看。这时,我看到的人影越来越多,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我从几个蹲在墙角的小孩身旁跨过,他们出神地看着亮处里发生的一切,见到我从黑暗中走出来,竟没有任何反应。这里人来人往,我最好还是静静地站在墙边,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到处都是裹着衣服的人,全都盯着那见不到头的游行队伍。 但这不是游行,而是一圈人在围着灯光跳舞。人数很多,都是男的,他们曳足而舞,身体前后摆动,时而弯腰及地,时而仰面朝天。他们围成一个大圈,不停地转啊转。那急促的鼓点和木管乐器把富有东方色彩的诱人音符传向夜空。我瞥了一眼站在圈子里的乐手们。那里似乎正发生着什么怪事,但我看不真切。这时,闪现出两个女人的身影,她们似乎坐在椅子上摇晃,又好像被什么人拽着头发。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竭尽全力想看得更清楚些。正在这时,又一个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位舞者离开了圆圈,迈着舞步径直向我走来,手中拿着一把短剑,不时地朝跳舞的人群挥舞着。 这一定只是个巧合,他不可能看见站在暗处的我;可他真朝我走过来,现在我可以肯定他看见我了。不一会儿,那闪闪发光的短剑就在我的鼻尖上挥动。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表示我很欣赏这样的玩笑。但那人并未露出白白的牙齿,用同样的笑容回报我。这位皮肤黝黑的阿拉伯人阴沉着脸,继续跳着舞,跟着音乐节拍摆弄着他那挑衅而嘲弄的击剑动作。我瞥了一眼围着圈子跳舞的那些人,他们未受任何干扰,仍在那里跳舞。只有这个该死的家伙与众不同。我又努力朝他笑了笑,以表示和解,但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根本没什么可笑的。这个人如此讨厌无礼,那情形实在令我难堪。他的举动越来越放肆,剑尖差点碰到我的鼻子。突然,那剑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插进墙壁,离我的脑袋只有毫厘之差。 我拼命地思考着。如果我抓住剑刃,手指会被割断。他站在短剑的后面,我构不着他。他跳着舞,双腿有些不稳,似乎处于恍惚状态。他喝醉了吗?我没闻到酒。难道是吸毒了吗?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现在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就有可能没命。 于是,我开始凭直觉行事,连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理智了。我在想,如果我的家人看到我这副模样,一定会认为我疯了。我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跟着那个持剑乱晃的家伙一道舞动着。刚开始,我只是在原地踏步,以免鼻子碰到剑尖。那个阿拉伯人一定大吃了一惊,我发现他在瞬间错了一个节拍,但马上又调整了过来。我们俩对舞着,他向后退,我向前进,踩着同样的节拍,一直舞到光亮处,舞进圆圈里。他们自动给我们让出路来,没有人表露些许诧异,也没有人乱了节拍。我茫然地跟着别人做同样的动作,忘了留意那个引我舞蹈的剑客,也没有注意舞圈里的人影。当我的注意力完全恢复后,我只看到四位乐手在油灯附近,跺着脚走来走去。我加入了跳舞的大圈子,其他人的肤色都黑得像炭,有阿拉伯人、布杜马人,还有卡南布人。他们的舞蹈还算简单,只要找准节奏,先在地上拖一步,然后单脚跳一下,再弯一下腰,自然就会跟着舞动起来。 跳了好久,这时我才注意到跳舞的圆圈已经越来越小。很多人都悄然离去了,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十几个人,紧紧围着油灯和那几个乐手,继续转着圈。喇叭手似乎从幼年起就开始吹奏,他的腮帮子鼓得像个胖娃娃。当他吹奏着木制的喇叭时,看上去就像个玩具娃娃,橡皮做的脸颊胀鼓鼓的,由黑色变成了褐色。这也许是灯光的作用,但我不会看错的是,汗珠正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当我再靠近看时,发现其他人也一样满脸是汗,特别是那些跳舞的人。这时,我注意到另外一点,有些舞者手中拿着一枚小硬币,把它向上一举,再向下一沉,滚到喇叭手那里,然后便离开了。如果这意味着一个圆满的结尾,那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表现得和其他人一样大方慷慨。于是,我拿出一张查德钞票,夹在手指间。喇叭手立即抢在几个鼓手前面走了过来,热情地把他那刺耳的乐器伸到我脸上。随着节奏加快,圆圈也越来越小。 只剩我们四个了,那几个乐手显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最有钱的人身上。其他几个人全都汗流浃背,令我吃惊的是,他们似乎已精疲力竭,就像在进行一场耐力测试。其实,这种舞只不过相当于我们国内那种时间拖得很长的“摇摆舞”或者其他的快步舞。也许这些沙漠骑士不像我们这些北方的滑雪家那样习惯于健身和耐力运动。这不过是玩玩罢了。话说回来,其他人可能已经跳了好几个钟头了,而我不过才刚刚加入而已。这种舞步可以永远地跳下去,拖一步,再拖一步,单足跳一下,弯腰,然后再伸腰。但节奏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乐手们想要让舞会结束了。又有一个人离开了,接着是另一个。这简直成了一场竞赛,舞步越来越快,我们边跳边喘着粗气。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人了,接着他也退出了,只有我一人还在跳着。那个喇叭手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把钞票拿走了。我停了下来。黑暗中,人们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他们瞪大双眼,脸上混杂着各种复杂的表情,每个人都想挤上前来看个仔细。 我大口呼吸着,感到一阵愉悦的疲惫,摆脱了拿剑的人,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我再没有见到那个人,眼前却出现一个大个子,拖着两个身形健硕的女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她们不算年轻,跟白天在岸边见到的那些标致匀称的女子相比,她们也算不上特别漂亮。汗珠从她们的额头上流下来,沾满汗水的皮肤闪闪发光。也许她们就是之前在圈子里的那两个女人,当时的混乱状况我没有看清。她们像战利品一样被小心翼翼地放到我身边。在昏黄的灯光中,几百张阿拉伯人和黑人的脸向我们靠过来,现在该怎么办?我越来越被卷了进去,怎样才能摆脱这伙人?怎样才能回到那静谧的夜晚中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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