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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非洲的心脏(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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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找一艘船试一试,不过首先还是要了解它的制作方法。这种形状独特的船绝不可能是什么人一时心血来潮用纸莎草秆捆扎制成的。 行政长官带着我们,郑重拜见了苏丹姆鲍杜·姆巴米。他是该地区的宗教领袖,也是整个地区最有权势的人。行政长官及其副手本是来自南方的非洲人,由拉密堡派遣来,以扶植基督教政府的权利。而苏丹姆鲍杜·姆巴米来自当地的布杜马部落,这个地区所有的穆斯林都站在他这边。 行政长官长得身宽体胖,五大三粗,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猩猩。而苏丹身形瘦削,比一般人高一头,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斗篷,脑袋和下半张脸都裹在布里,只有鹰钩鼻和一双鹰眼还露在外头。村里的许多头目都跟在我们身后,脱了鞋,然后步入苏丹家门前的院子。苏丹住的是简易的土砖房。随后,我们置身于城镇中央那宽阔的沙场旁边。这是一个阅兵广场,苏丹将骑着他那匹白色的纯种马,来此向宾客们致意。两个男人拉着缰绳,不时地驱使那匹马用后腿站立起来。苏丹则一动不动地坐着,周围有一群衣着艳丽的妓院姑娘围着他一圈又一圈地奔跑,她们那轻盈的面纱不时地轻拂着他。 在鼓声和木制喇叭的伴奏声中,她们转完了圈。一列拥挤的马队出现在广场末端,马上的人拔出佩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风驰电掣般地从我们面前奔腾而过。其中一个人特别放肆,他一次又一次地朝我们猛冲过来,马蹄几乎踩到我们的靴子。他朝我们俯下身子,粗鲁地喊叫,甚至还做鬼脸。他的剑在我们头顶上飞旋,紧贴着我们的头皮,真有点让人心惊胆寒。我试着问长官这样的举动有什么含义,他回答说这个人只是想炫耀一下而已。不过巴巴补充说,他这是在表达对我们的轻蔑,因为我们不是穆斯林。而苏丹却并无任何敌对之意。相反,当他听说我们想学习制造纸莎草船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把我们送到他的一个叫奥玛·姆布鲁的亲戚那里。这个亲戚是布杜马部落的杰出代表,住在一间蜂窝状的大草棚里,就像博尔首都布杜马和卡南布区的其他居民那样。只有行政长官和他的副手住在自家白垩粉刷的平房里,墙上还爬着红色的攀缘植物。镇上的居民大都是阿拉伯人,他们居住的是用土砖砌成的或高或矮的棚屋。 奥玛仪表堂堂,个子高高,身材挺拔,皮肤黝黑,头剃得光光的。他浓眉大眼,牙齿闪闪发亮。他说布杜马语和阿拉伯语的时候,语调低缓、友善,说完每句话后总会对人微微一笑。奥玛是个渔民。当巴巴用阿拉伯语请他教我们造纸莎草船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从草墙上抽出一把长长的弯刀,把蓝色的斗篷搭在一边肩上,光着脚把我们带到湖边。他俯下身,抡起弯刀朝纸莎草芦苇的根部砍劈着,黝黑的肌肉在皮肤下滚动。又长又软的芦苇秆一根又一根地堆在沼泽边上。奥玛同父异母的兄弟穆萨·布鲁米自告奋勇前来帮忙。他比奥玛年长,个头小些,剃着一样的光头,但不像奥玛那样风度翩翩。穆萨只听得懂布杜马话,无论是巴巴跟他说阿拉伯语,还是米歇尔对他说法语,杰恩弗兰克对他说意大利语,或是我跟他说挪威语,他均以大笑作答。但穆萨割起芦苇来却比奥玛利落。 大堆大堆割下来的纸莎草被拽到沼泽以外的空地上。两艘巨大的芦苇船停泊在水边,每艘都能装下十几人。我们在沙地上画了几笔,说明我们想要的是一条小船,约十二英呎长,这样我们就能把它放在吉普车顶上运走。又有两个布杜马人被叫来帮忙。他们坐在沙地里仅有的一棵树下,开始摆弄起棕榈树那坚韧的树叶。他们将树叶去浆,只剩下坚韧的白色纤维,像缝衣线一样细。接着,他们把这种纤维放在手掌和大腿间揉搓成麻线,然后再将麻线编成结实的绳子。这样,奥玛和穆萨就能造船了,其他人则忙着为他们供应绳子。 纸莎草秆的长度为六到八英呎,根部约有两英吋粗,横截面为三角形。它不像中空、有节的竹子,它质地坚韧而多孔,就像覆盖着一层光滑薄膜的白色硬泡沫塑料。奥玛拿起一根芦苇,将细的一头分成四股,粗的那头不动。他在分叉的地方又接上四根芦苇的根部,再用麻绳系紧,把多孔的根部紧紧压在一起。每根芦苇这样跟新接上的芦苇捆在一起,用绳子扎紧。就这样,芦苇捆越来越粗,像炮弹头似的。穆萨和他一起做,两人嘴里各叼着一个绳头,使足浑身的力气打紧绳结,黝黑的手指和白亮的牙齿都派上了用途,手臂和脖子上的肌肉都隆起老高。这里面最关键的是把芦苇被砍开的一端用绳子勒紧,让断口牢牢合上。这捆芦苇已经有十八英吋粗了,还在继续往上加新的芦苇,但直径保持不变,就像一支巨大的铅笔。最后,尖的那头被挂在一棵结实的树桩上,两人在这捆芦苇上踩了又跺,直到它变成象牙的形状。高高翘起的船头已经成形。两旁又各加上一捆芦苇,比原先的那捆短些,用绳子束牢。由于每次捆绑时只加一根芦苇,所以这捆芦苇绑得很妥贴。两旁附加的两捆芦苇的横断面就像一盈一亏的两弯新月。 船的长度已经符合我们在沙地上画的尺寸时,整艘船基本上成形了,显得非常匀称,只是船尾还有一些芦苇参差不齐,如同扫帚尾巴一般。奥玛他们可以从这里随意增加船的长度。奥玛和穆萨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了为船尾定型的问题。他们取出最长的一把弯刀,像切香肠头似的直接将芦苇多余的部分砍掉。这时,船就可以下水了,尖尖的船头向上翘起,船尾结实、平整。所有的工作一天就完成了。 “卡代。”穆萨说道,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作品。这个词在布杜马语中是芦苇船的意思。自古以来,他们在湖畔休养生息,全部生活都维系在这船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教会他们这一切,也许是他们自己创造了这种造船工艺。更有可能的是,布杜马人的远祖来自尼罗河流域,他们长途跋涉,沿着商道而来。只要有芦苇长在湖边,甚至长在对岸奈及利亚共和国的尼日河,这种古代小船就能在这里存在下去。在这片广阔的地区内,这种精巧的纸莎草船都是采用相同的传统造船法建成的,只是长度和宽度不尽相同。当我们把草绿色的“卡代”抬下水时,发现有四条巨大的独木舟停泊在芦苇荡里。把丛林巨树的树干挖空,就成了独木舟。它们一定是沙里河发洪水时顺流而下,来到这里的。我们踩着独木舟,跳到芦苇船上。奥玛指着这几条摇摇晃晃的,像是装了半缸水的大号浴缸似的独木舟,不屑地说,这些船是卡南布人的,他们不如布杜马人,不会造“卡代”。 我们那艘刚刚问世的“卡代”像一条弯弯的黄瓜漂浮在水面上。我正要跳上船去,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布杜拉。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妖精。 “你们好,先生们,”他简单明了地说道,“我叫阿布杜拉,会说法语和阿拉伯语。你们需要翻译吗?” 我正想找个翻译呢。我们三人乘着这艘小草船出航,如果没有翻译,我可怎么跟奥玛和穆萨交流呢? 阿布杜拉举手投足就像一名有教养的绅士,裹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袍,身上透着贵族气质。他的皮肤是我见过的最黑的,跟奥玛和穆萨一样剃着光头,头顶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中间一直划到鼻梁。很奇怪,他的这道部族标记不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顽皮有趣。他的眼神里充满智慧,嘴角含笑,牙床总会在大笑时迅速张开。阿布杜拉·德吉布尔骨子里是真正的自然之子,也是一名机智过人的助手,一位令人愉悦的伙伴。他像变魔法般,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支简易的木桨,递给我一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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