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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到了南美(6)


  “没有什么。”里维莱陀答道,一边答一边看着我,眼睛一闪。总统满意,点头表示许可。

  在散会前,里维莱陀答应:外交部长将接到总统亲自下的命令,海军部长将得令,凡是我们提出的要求,都尽力帮助。

  “上帝保佑你们一切顺利!”将军说道,说时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副官进来了,带我出去交给一个在那里等候的通讯员。

  这一天的利马报纸上登了一段消息,说有挪威人将从秘鲁启程,坐木筏远航。同时报上登载:有一支瑞典人和芬兰人组织的科学考察队,已经完成了对亚马孙河流域热带森林中的印第安人的调查研究。亚马孙河考察队的两名队员,乘独木艇溯江而上到了秘鲁,刚抵利马。其中一人是班德·但尼逊,是阿伯赛拉大学的。他现在打算去研究秘鲁山区的印第安人。

  我把这段新闻剪下来,正坐在旅馆里,写信给赫曼,告诉他造木筏的地方,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进门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被太阳晒黑了的人,一身热带装束;他把白色遮阳帽拿下来,看去好像是他那一把火焰似的赤色胡须把他的脸烧红了,把他的头发烤得没剩几根。这人是从野外来的,但是他的位置显然是在讲堂里。

  “班德·但尼逊。”我想道。

  “班德·但尼逊。”这人自我介绍道。

  “他听到木筏的消息了。”我想着,请他坐下。

  “我刚听到那木筏计划。”这位瑞典人说道。

  “现在他要驳斥我的理论了,因为他是一个人种学专家。”我想道。

  “现在我是来请问,我能否和你们一起上木筏,”这位瑞典人温和地说道,“我对移居的理论有兴趣。”

  我只知道他是一位科学家,刚从热带森林深处钻出来,其他一无所知。但是如果一个孤零零的瑞典人,有胆量和五个挪威人乘木筏航行,那他不可能是一个经不起风浪的人。就是他那把大胡子,也不能掩藏他的温和性情和愉快幽默。

  班德成为木筏上的第六人,因为这位置一直空着。他是我们之中唯一能说西班牙话的人。

  几天以后,当客机载着我沿海岸北飞时,我带着虔敬的心意,低头再看底下茫无涯岸的蓝海。这海,好像是在苍天之下吊挂着、自由浮动着。不久,我们六个人就要在底下,像微生物那样聚在一小点上,小点漂在这样大的水面上,水面之大,像是把整条西方地平线都淹没了。我们都成了孤寂世界的一部分,各人之间相去不过几步路。无论如何,暂时间我们转身余地总是有的。赫曼在赤道国等木料。纳德·豪格兰和陶斯坦·瑞贝乘飞机刚到纽约。艾立克·海赛堡正由奥斯陆坐船到巴拿马去。我自己是坐飞机去华盛顿。班德在利马的旅馆准备动身,等候和其他的人见面。

  这几个人中,以前彼此都没有见过面,大家性格都不相同。这样的情况,可以使我们在木筏上,至少要过几个星期之后才会把各人的话听腻。无论什么低气压的风云和暴风雨的天气,对于我们好几个月关在一只漂流的木筏上的六个人来说,都不如我们之间心理上的风云变幻来得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好笑话常和一条救生带一样可贵。

  我到达的时候,华盛顿还是严冬天气——冰冻飘雪的二月天。包恩已经处理了无线电问题,他已经使美国无线电爱好者协会答应收听木筏上发出的报告。纳德和陶斯坦在忙着准备收发报设备,一部分是用专为我们装置的短波发报机,一部分是用大战时期使用的秘密电台。如果我们打算实现在航行中的种种计划,那需要准备的大事小事,真有上千。

  作为档案的书面东西也在增长。军事性的和非军事性的文件——白纸、黄纸和蓝纸——英文的、西班牙文的、法文的和挪威文的。在我们这实事求是的时代,一次木筏航行还要消耗造纸工业半棵枞树。法律和规则到处在束缚我们的手,一个连一个的结必须逐一解开。

  “我敢发誓,这堆往来文件有二十磅重。”有一天纳德弯身在打字机前,绝望地说道。

  “二十六磅,”陶斯坦干巴巴地说道,“我称过。”

  我的母亲写信来:“我仅仅希望知道你们六个人在木筏上都平安。”她写信的时候,对我们这几天的积极准备情况,一定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然后有一天,利马来了一封紧急电报。赫曼被潮水倒冲甩上岸,受伤不轻,脖子脱节。他正在利马医院里治疗。

  我们立刻派陶斯坦·瑞贝和格特·伏特飞去。伏特是大战时期挪威伞兵别动队在伦敦的出名的女秘书,现在在华盛顿帮我们忙。他们到那里时,赫曼好了一些。他的头曾用带子吊起来半小时,由医生实施手术,把他颈部的第一个脊骨扭回原处。X光照片显示出,他颈部最上的一根骨头断了,并且扭了个正相反。亏得赫曼身体极好,救了性命。不久他就回来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关节发硬又是风湿痛。回到海军船坞里,白塞木已经运来了,他来开始建造。医生还要他诊治几个星期,他能否和我们去航行还成疑问。他本人虽然初次在太平洋怀抱中便遭到粗暴的对待,却从来丝毫不怀疑能和我们同行的。

  接着艾立克从巴拿马飞来,纳德和我从华盛顿飞来,我们全部集中到出发点利马了。

  在海军船坞里,躺着由基维陀森林中运来的大白塞木。景象真是可怜。刚砍来的大圆木料,黄色的竹子、藤子和一堆绿色的香蕉树叶——我们的建筑材料,处在一行一行的、威武的灰色潜水艇和驱逐舰之间。六个白皮肤的北欧人和二十个棕色的、血管中有印加血液的秘鲁海员,挥舞着斧头和长柄大刀,用力拉着绳索,打着结。穿着蓝色镶金边制服的、修饰整齐的海军军官走过来,惊奇地望着这几个淡色皮肤的外乡人,以及突然在他们那骄傲的海军军港中出现的、粗糙的草木材料。

  在卡亚俄海湾中建造白塞木木筏,几百年来这是第一次。在这沿海一带的水边,印加的古代传说曾证实,他们的祖先,从已经绝灭了的康提基的族人那里,初次学会了怎样驾驶这种木筏。和我们同一种族的人,现在却禁止印第安人建筑这种木筏。在光秃秃的木筏上航行会使人丧命的。印加的后代跟着时代前进了;他们像我们一样,裤子上有了折痕,海军舰只上的大炮保护他们的安全。竹子和白塞木是属于过去的原始时代的;在这里,生活也在迈进——向着装甲和钢铁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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