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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地下世界的“神鬼”中间(4)


  我伏在悬崖边,往外探头,拿手电筒往下照。原来,我们正待在悬崖边一块向外突出的岩石上,绳梯悬在山下半空中。圣地亚哥只叫自己的儿子脱去衣服,光剩下一条裤头,准备让他先下。绳子坠得紧紧的贴在悬崖边缘上,双手很难抓住,而绳梯上那寥寥几蹬梯级又相距甚远。下面三十英呎深处就是汹涌澎湃的激浪,只要从六英呎高的地方摔下去,碰上浪涛中突出的尖利熔岩石就足以丧命。

  这位缘壁而下的少年离开我们十二英呎左右就不见了,绳梯空无一人地悬荡在半空。我们尽量往外探出身子,拿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可是什么也看不见。显然,他已经爬下绳梯钻进山洞了。过了一会儿,“王孙公子”也效法少年爬下去,他也在那个地方跳下绳梯不见了。我正打算顺着绳梯下去时,我们极为惊讶地发现“王孙公子”又出现在绳梯上,他手抓绳梯,脚登绳梯,尽快地往上爬。

  “你看见什么了没有?”我问他。

  “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地道直通山洞。”

  “洞里有什么?”

  “哦,这可没看见。我没有进去。我对洞穴很不习惯。”

  “他对洞穴不习惯,因为他害怕魔鬼。”老圣地亚哥解释道。

  “王孙公子”只得承认他确实怕鬼。“王孙公子”的妻子看他爬下绳梯也感到十分惊慌。很明显,她看见丈夫回来了,心里很高兴。

  我沿着绳梯爬下去时,也和“王孙公子”一样,觉得心惊肉跳;但我的害怕却是由别的原因引起的。我费劲地踏着绳梯往下爬,相距甚远的梯级往往紧贴岩石,这时我想起那块拴绳梯的熔岩石会不会豁裂开来。我得把一只脚尽量往下伸,另一条腿蜷曲起来,然后把身子往下降落,直到下巴颏儿碰到这条腿的膝盖时,下面那只脚的脚趾才构到了下一阶梯级。很快,我爬到绳梯离开崖壁而悬荡在空中的那个地方,接着就看到悬崖表面上那个狭窄的洞口。

  我的双手紧握绳梯的两边,身子从悬空的梯子往下降落,最后,脚趾尖伸进那个狭洞。我尽量将脚趾往里伸,好歹把大腿也伸了进去。但是,由于双臂还挂在绳梯上,身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所以没法抓住洞口的岩壁。如果我用力推绳梯的话,绳梯只会离开悬崖更远。最后,我连钻带挤,总算连腰部也钻进了洞,背部只有很小一部分留在洞外。这时,我可以用一只手握住绳梯,腾出另一只手摸着岩墙,寻找一个可以抓附的地方。绳梯往外晃了出去,好像又想把我从山洞拉出去。结果,我的那一只手只得放开了绳子。于是,我悬在洞口,脸朝天,身子只有一半嵌在洞里,另一半露在洞外。对“王孙公子”来说,这样惊险的攀缘犹如儿戏。等到我全身进入岩洞,只剩下头部露在外面时,才稍稍定下神来。最后,我从洞口往里钻了几码,进入约有半个人高的洞穴,才宽慰地松了口气。“王孙公子”就是在这里吓得魂不附体而打退堂鼓的。

  圣地亚哥的儿子已经在洞里点着一枝蜡烛。我在洞里坐起来后,发现周围都是骷髅。原来这里放着圣地亚哥一些远亲的尸骨。尸骨都用托图拉苇席包着,现在苇席的颜色都变成棕色,腐烂得很厉害了,一碰就裂成碎片;苇席里有些骷髅,却呈奇异的蓝青色。我注意到自己的膝盖旁并排放着两具骷髅,旁边还有几只腐烂的小芦苇包。我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其中的一包,芦苇很脆,一碰就碎,但里面的东西却是硬邦邦的。

  §偷偷地爬进秘密洞穴

  这时,发生了一起几乎出人命的事故。原来,阿恩在洞穴入口处正费劲地钻呀,挤呀,像在耍杂技。正当他使劲摆脱绳梯往这个狭窄的洞口钻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的一根肋骨突然挤断了,疼痛万分,简直无法再握住绳梯。

  我们把阿恩接进洞穴后,洞里的情景一下子使他忘记了疼痛。在这个低矮的、令人很不舒服的洞里,他耐心地爬着。当年岛上的人怎样将尸骨搬下悬崖并运进这个狭窄的洞口?这个问题叫人难以理解。塞巴斯蒂安神父曾经跟我说过,有的当地人知道自己死期临近就爬进洞去,死在里面。上一世纪基督教传入本岛后,规定必须将死者埋葬在汉加罗阿教堂的墓地。但有些老人却偷偷地爬进秘密洞穴,死在里面,使自己的尸骨永远藏匿在洞内。最后一个将自己这样活着藏进洞里的是个叫德阿维的老汉,他的孙子现在还活着呢。

  但是,我们四周的骷髅都是包在芦苇席中的,那一定是死者的亲属用绳子将尸体从悬崖往下吊,别人在洞口平卧着,将尸体拖进洞去。

  商船船长、二副及桑车也爬进洞了,只有圣地亚哥和那个吓破了胆的“王孙公子”及其妻子,依然在我们上面的高地上。我们坐在低矮的洞内摄了影,尽可能地把草图画得完善些,然后一一考察洞里的东西。石质的地上凌乱地放着好些骷髅,而唯一的随葬品就是那些小小的芦苇包,其中几个芦苇包已经烂掉了,所以,我们能看见芦苇包里面的东西。

  那个最大的芦苇包里,包着一个刻在石块上的女人像,另一块石头刻有两张脸、四只眼睛和两个鼻子。这两个弯弯的鼻子,伸展到石头边缘,然后转到石头背面变成矛头状,最后会合在一起。洞穴尽头放着一具孤零零的骷髅,旁边有个芦苇编成的小包,它倒还没有烂掉。我们提起小包时,那些大的芦苇片很坚韧,还能互相牵扯住。小包里面有一只石龙虾,跟那只使市长的洞穴石像闹得满城风雨的石龙虾一模一样。也许当时躺在洞穴角落里的是个渔夫,随葬的是他最心爱的、具有魔力的石雕,因为渔夫对增加龙虾的数量及其繁殖力特别关心。

  这个洞穴里只有十件石雕。它们都用芦苇席包着,其中有两件石雕几乎完全一模一样,都是小型的、站立着的人像,嘴部呈鸟喙状。我们遵守自己向老圣地亚哥许下的诺言,留下一件石雕。

  为了爬出洞穴呼吸一下清凉的空气,我们得朝天仰卧,蹬着双脚,把头部挪向洞口。为了构到绳梯,身子必须慢慢向外挪动,一直挪到腰部以上都悬在洞外,双臂伸过头部,一把抓住梯子;然后再翻转身来,跨上悬着的绳梯。这一套杂技表演似的动作真使人感到心惊胆颤。山下巨浪翻滚,天上明月当空。轮到阿恩出洞时,“心惊胆颤”这四个字还不足以描述他的经历和感受。总算一切都顺利。站在悬崖上焦虑地等着的那三个人,以为阿恩一定是累过了头,才显得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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