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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火山形成的隧道里(7)


  我们一会儿爬行,一会儿步行,用了八十分钟才通过第一个大洞的全部通道。我们重返地面时,找到了摄影师,他已经被吓得够惨的。原来他下通道时,半路上被一种强烈的幽闭恐怖情绪镇住了,再也不敢前进一步,宁愿挣扎着爬回地面去等我们。通常,我们考察一个住人的洞穴,最多只消几分钟。这次,他在上面耐心等待我们三刻钟后,便开始为我们担心。他向洞口探了探头,呼唤我们。喊了半天没人回答,他确实感到坐立不安了。于是,他对着洞口高声大叫,吆喝声在洞中回荡。然而,只有地面上的老卡西米罗听到了他的喊叫声。老卡西米罗急忙从远处跑来,边跑边挥舞手枪。我们爬出洞口时,老卡西米罗还忠实地守在摄影师身旁等候我们。

  玛丽安娜从一块石头上捡起了她放在那里的芦苇大草帽。她一直要我们随身带顶草帽或其他能留在地面的东西,如果我们单独下洞,就可以把东西留在地面。她告诉我们说,到这儿来寻宝的智利人曾和一个当地人爬下一个洞穴,他们的灯在地下深处熄灭了,黑暗中他们迷了路。结果,留在地面的帽子和上衣救了他们的命,因为有一个当地人发现这些东西,才知道地下有人。

  考古学家曾在好些洞里翻挖洞底。当年住在洞里的人,把垃圾扔在自己周围,因此洞底的废物往往越积越厚,几乎高达洞顶。洞底有大量的鱼骨和贝壳,还夹杂着禽类骨骼,偶尔也有龟骨。他们还把老鼠放在石灶的熊熊烈火中烤熟,当做饭食吃掉。我们发现的就是这些东西,还有几件用人骨、石头和火山玻璃制成的原始工具,以及一些简单的骨头和贝壳做的护身符,此外别无他物。

  这里有些事情很难解释。那些穴居者,难道会是制造这种遍布全岛的、具有贵族统治者风度的古典巨型雕像的大师吗?石像的创造者是举世无双的工程师和匠心独运的艺术家,而一个被人追捕的穴居民族,如何能培养出这样的工程师和艺术家呢?当时人们并不是集中住在村里,而是东藏西躲地分散在全岛的地下狭窄通道里,怎么能把那些散沙般的人群组织起来,进行这样一项巨大的石刻工程呢?

  当时这个岛上,不断流传着这样一种传说:在本岛为期更早的一个不寻常时代里,他们的祖先“短耳人”和另一个种族“长耳人”和平相处。长耳人强迫短耳人从事过多的劳动,结果打起仗来了。战争中,几乎所有的长耳人都被烧死在一条沟里。从那时起,岛上再也不雕刻新的石像了。矗立着的石像,有许多还被人用绳子拉倒。在以后的年月里,内战、家族间的世仇屡见不鲜,并且一直延续到尤金尼奥神父登上本岛的日子。尤金尼奥神父住在汉格罗阿村,用和平的手段把岛上居民召集在一起。

  塞巴斯蒂安神父深信,具有不同文化的两个不同种族来过复活节岛;当地人也一口咬定说情况就是这样。神父还指出,岛上的居民在许多方面不同于南太平洋岛上普通的土著人。区别之一是:一部分当地人具有明显的白种人痕迹。注意到这些情况的,并不只有罗格温和最早发现本岛的人。塞巴斯蒂安神父指出:根据当地人自己的传说,他们远古的祖先很多人有白皮肤、红头发、蓝眼睛。尤金尼奥神父作为第一个欧洲人在岛上居民中定居下来,并把所有的居民聚集在汉格罗阿村时,惊奇地发现,棕色人群中夹杂着不少肤色全白的人。近四十年前,劳特利奇考察队来到本岛时,当地人仍然根据肤色把其祖先分为两大类。他们对劳特利奇夫人说,就连岛上末代国王的肤色也是白皙的。这一白人分支受到人们钦佩和尊敬。如同南太平洋其他岛屿上的情况一样,当地一些首领为了尽可能使自己的肤色变得与他们崇拜的祖先肤色相似,不得不经历一番特殊的脱色变白的过程。

  一天,塞巴斯蒂安神父带我们去阿纳奥凯克,那是尼鲁处女们脱色变白的神圣洞穴。尼鲁指的是特别挑选出来的少女。古时候,为了使这些少女的肤色尽量变白,就把她们幽禁在洞内以便让她们在专门的宗教节日露面。那些少女得在深洞里住很长很长的时间,既见不到阳光,也见不到别人。她们的饭食,由专门指派的妇女送到洞边,然后推进洞口。如今,当地人仍然记得:奴隶们从大陆回来、天花蔓延全岛的时候,那些尼鲁少女并没有传染上。但是,由于洞外的人都死了,再没有人给她们送饭,她们也活活饿死在洞里。

  阿纳奥凯克处女洞的入口处,在本岛最东边的波伊克半岛上,洞名的意思是“太阳倾角洞”。为了上处女洞,我们得越过岛屿最东边的卡提基火山。火山后有三个小圆丘,西班牙人曾在那里建造了最早的十字架。那儿也有一个住人的洞穴,洞旁的石墙上雕着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巨人头像,张着大嘴,盛接从石墙上流下来的雨水。那张嘴很大,我爬进去藏在下嘴唇后面,觉得还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塞巴斯蒂安神父带领我们径直向右往前走。我们来到了海岸悬崖的边缘,高耸的半岛三面峭壁直垂大海。神父沿着绝壁边缘,轻松自如地行走着。我们四个同行的人,不得不恳求他靠里走。狂暴的东风在峭壁上呼啸,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大风扯刮着衣服,使人感到脚跟不稳,随时会出危险。但是,这位穿着白色长袍、黑色大皮靴的神父,却沿着最靠边的岩石行走如飞,身上的长袍被风刮得东摆西飘。神父正在寻找那个洞口,他已记不清洞口的确切地点了。突然了,他脸上闪出喜悦的光芒,高举双臂:“啊,就在这儿!”他掰下一块松松的棕黄色岩石,以此告诉我们:岩石由于风化,已风化侵蚀得相当厉害,所以,迈步时一定要小心。然后,他直向峭壁边缘走去。一阵雷鸣般的巨风扯刮着他的长袍,我惊呼了一声,神父就不见了。

  卡尔坐了下来,抓住帽子,全然不知所措。我十分小心地向外爬,爬到悬崖边向下张望,只见万丈峭壁脚下,白色的海浪在轻轻地拍打悬崖。辽阔的海面上,白浪滚滚,一望无垠。空中回响着狂风恶浪的呼啸声。在左下方一块狭窄的岩石上,我望见身穿白色长袍的身影时,才松了一口气:神父把身子紧贴峭壁,侧着身沿石壁边缘向下走去,海风不停地吹刮着他的长袍。那天,大风刮得非常猛烈,下面大海掀起白蒙蒙的巨浪,阵阵暴风无情地向我们袭来。大风遇到峭壁的阻挡,改变了方向,所以风向时东时西,变幻莫测。剎那间,我对这位年迈的神父油然生起钦佩之情。是啊,他攀登悬崖时,信心百倍,把自己的信念和现实融为一体,因此,他丝毫不怕可能遭到肉体上的危险。我几乎真的相信他具有在水上行走自如的能力。这时,他转过脸来向我微笑,指指脚下,又把手指放到嘴边,意思是说我得携带食品袋下去,因为我们要在悬崖下他站立的地方吃午饭。由于风力时大时小,风向多变,我觉得脚跟站不很稳,于是从峭壁边缘退了回来。我脱掉衬衫,拿起食品袋,鼓起勇气,爬向神父站着的那块又窄又扁的岩石。我开始向下爬时,神父却又不知去向,甚至连他长袍的踪影也一点儿看不到,只有高达六百英呎的壁面,直往下垂,下面是翻滚的激浪。爬山不是我最拿手的本事。我极其小心地爬向那块又窄又扁的岩石时,心里不大舒畅。我把肚子紧贴着悬崖,提心吊胆地沿神父的路线向前爬着,每走一步都得试探脚下的岩石是否能承受得住全身的重量。可是,最令人讨厌的还是风。我爬到了峭壁的一个小小的转角,那儿唯一的支承物是一个看来像硬土块那样的东西,土块和石壁面之间还有一道缝。我心想,如果土块承受得了神父的重量,也就能经得住我的重量。我谨慎地踢了踢土块试探试探,可没敢踢得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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