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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可以撑开伞。”凯瑟琳说,“我们可以借风力走一程。”

  “你能把舵吗?”

  “我想可以的。”

  “你拿着这枝桨,用胳膊夹住了,贴着船掌握方向,我来打伞。”

  我到了船尾,告诉她怎么拿桨。我拿起门房给我的大雨伞,面向船头坐下,撑开了伞,它啪啦一声打开了,我抓住它的两侧,骑着扶手的钩坐上去,它灌满了风,我感到船向前冲去。我努力地抓紧伞的两侧,它撑紧了船也开快了。

  “我们前进得漂亮极了。“凯瑟琳说。我只能看见伞梁,伞水平拉紧着向前推进,我感到被伞带走了,所以把双脚钩在一起,压住伞柄。突然我感到一个伞梁打在我的前额,我想用手去推被风吹弯了的伞顶,它却全都收起来了,我被它夹在了里边。我把雨伞从腿上取下来放在船头,到凯瑟琳那里去拿桨。她在大笑,推开我的手笑个不停。

  “怎么了?”我抓过了桨。

  “你拿着那把破伞显得那么可笑。”

  “我想也是。”

  “亲爱的,别难过。刚才太有趣了。你看上去有二十尺宽,抓住伞边的样子格外动人——”她笑呛着了。

  “我来划船。”

  “你休息一会儿,喝点酒。今晚太伟大了,我们走了那么远。”

  “我得保持船不被波浪灌水。”

  “我给你拿酒。亲爱的,一会儿休息一下。”

  我把桨压起来。凯瑟琳打开了提箱,把白兰地酒瓶递给我。我用小刀启了盖,长长地喝了一口,热辣辣的,热量很快就传遍了我的全身,温暖又振奋。“真是可口的白兰地。”我说。月亮又躲到了云层后面,但我可以看到湖岸,前面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岛屿。

  “凯,你暖和吗?”

  “我很好,只是有点麻。”

  “把那些水舀出去,你就可以伸直腿了。”

  接着我划船,听着桨拍打水的声音,看着凯瑟琳把船尾的水舀出。

  “把舀子给我好吗?”我说,“我想喝一口水。”

  “太脏了。”

  “没关系,我涮涮它。”

  我听见凯瑟琳舀子的声音,接着她把盛满水的铁罐递给我。喝了白兰地我感到口渴。水冰一样地凉,搞得我牙很疼。看到了前面的湖岸,我们离那个长长的岸滩近了。岸上有灯光。

  “谢谢。”我说着把铁罐递给她。

  “我很高兴帮你。”凯瑟琳说:“你还想要吗?”

  “你想不想吃东西?”

  “不吃。过一会儿我会饿的,那时再吃。”

  “好的。”

  前面长长的一条岸滩是陆地伸进湖里的。我只好向更深的湖中划去,绕过它。湖面现在变窄了,月亮又露了出来。要是边防警卫此刻在巡察能看见我们小船的黑影。

  “你好吗,凯?”

  “我很好,我们到哪了?”

  “我想我们至少还要划八公里。”

  “还得划那么久,小可怜,累坏了吧?”

  “没有,只是手有些疼。”

  我们继续向上游划。在右侧岸上,山与山之间有一片平坦的大地,一条低低的湖岸。我想那一定是坎诺比欧。我离岸边很远。因为在这里,我们最有可能被发现,在另一边岸上有一个圆顶的山。我知道必须划过那座山,向上游至少划五公里才能到达瑞士水面。月亮快要落下去了,在它落山前天空又布满了乌云,天又黑了下来。我还是在深湖中行进,划一会儿休息一下。

  “我来划一会儿。”凯瑟琳说。

  “我觉得不该让你划。”

  “胡说,那样我会更好,否则我快要冻僵了。”

  “凯,我想你不该来划船。”

  “别装糊涂了,对于怀孕的妇女来说,轻轻地划船是最好的运动。”

  “好吧,你轻轻地划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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