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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身来,儿子!你这副模样多可笑!你们穿的这也算是僧侣的袈裟?神学校里大伙儿都穿这种衣服吗?”老布尔巴用这几句话接待了他的两个儿子,他们曾在基辅神学校念书,现在回到父亲家里来了。

  哥儿俩刚刚下了马。他们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们还显得有点腼腆,正象刚出校门没有多久的神学校学生一样。他们结实的、强壮的脸上覆盖着还没有碰过剃刀的初生的柔毛。他们被父亲的这种接待弄得狼狈不堪,一劫也不动地站着,眼睛望着地上。

  “站住,站住!让我好好儿看看你们,”他把他们拨弄着,继续说。“你们穿的褂子多么长呀!这也叫褂子!走遍世界,这样的褂子也找不到一件。你们哪一个跑两步试试!我看他会不会叫前襟绊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笑,别笑,爹!”做哥哥的那一个终于开口了。

  “你瞧你,好神气!为什么我不能笑?”

  “就是不能嘛。你虽是我的爸爸,可是只要你敢笑,实话告诉你,我就揍你!”

  “哎呀,居然有这样的儿子!怎么,你要打老子?……”塔拉斯·布尔巴惊悸之余,往后倒退了几步,说。

  “是的,就是我的爸爸也不成。谁要是侮辱我,不管是谁,我都要对他不客气。”

  “你要跟我怎么个打法?用拳头?”

  “不管用什么都行。”

  “好,就用拳头吧!”塔拉斯·布尔巴卷起了袖子说。“我倒要瞧瞧,你动起拳头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父亲和儿子,在长久离别之后没有欢叙,却互相动起拳头来了,重重地打在对方的肋骨上,腰眼儿上,胸口上,一会儿退后去,互相瞪着眼睛,一会儿又重新进攻。

  “瞧呀,好心的人们:老头子发昏了!他简直疯啦!”他们的脸色苍白的、瘦弱的、善良的母亲喊道,她站在门槛边,还没有来得及拥抱她的钟爱的孩子们。“孩子们好容易才回家,有一年多没有看见他们了,可是他不知怎么想的,要跟儿子动起武来了!”

  “他打得真不赖呀!”布尔巴住了手,说,“说真的,是不赖呀!”他稍微理理好衣服,继续说。“用不着正式跟别人交手就可以知道他的本事。他会成为一个好哥萨克的!欢迎你、儿子!我们来拥抱吧。于是父亲和儿子接起吻来了、“好哇,儿子!你就得龛刚才打我那样去打所有的人。别放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不管怎么说,你这身打扮总是挺可笑的!为什么系着一根绳子?还有你,懒东西,为什么站在那儿,垂着一双手?”他转向年幼的一个说,)你怎么不打我啊,狗杂种?”

  “亏你想得出!”母亲说,同时拥抱了一下小兄弟。“谁听说有儿子打老子的。?你们闹得也够啦:孩子年纪还小,走了这么许多路,也累了……(这孩子有二十多岁,身材足有一俄丈高。)他现在需要睡个觉,吃点什么,可是你叫他打架!”

  “哎,我看,你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布尔巴说。“儿子,可别听你母亲的!是个老娘们,她什么都不槽。你们需要的是什么爱抚?你们的爱抚是空旷的原野和一骏马:这就是你们的爱抚!瞧见这把马刀没有?这就是你们的母亲!别人塞进你们头脑里的那些东西,全是废料:神学校啦,所有那些书本啦,识字课本啦,哲学啦,这一切鬼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儿,我唾弃这一切!……”说到这儿,布尔巴在自己的话里插进了一个这样的字限甚至是不便形诸笔墨的。“最好这个星期我就把你们送到查波罗什去。那儿的学问才是真正的学问:那儿是你们的学校;只有在那儿,你们才能够得到知识。”

  那么他们一共只能在家里待一星期:瘦弱的老母亲眼睛里噙着眼泪,凄楚地说,“可怜的孩子连玩一玩也没有功夫了,连认识认识他们出生的老家也没有功夫了,我也没有功夫把他们看个仔细了!”“够了,吵得够了,老太婆!哥萨克生来不是为了跟老娘们打交道的。你想把他们两个都藏在裙子底下,象老母鸡孵蛋似的坐在他们上面去吧,去吧,把所有的东西尽快地都给我摆在桌上。我们不需要馒头,蜜姜饼,罂粟馅点心和别的甜品;给我们拿来一整只的公羊,给我们一只母羊,四十年的陈蜜酒!白多些,不是那种加了许多花样的白酒,带葡萄干和各种各样玩意儿的,要那种纯粹的、冒泡沫的白酒,让它象疯狂一样地沸腾着,淋漓发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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