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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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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路还是没有找到。教父走到那边,踏着长统靴子走了几个来回,最后摸到了小酒店门口。这一发现使他喜不自胜,把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于是,抖掉身上的雪,走进过道里,全然不管还有干亲家留在外头。这时,楚布似乎觉得找到路了,便停下来扯开嗓门喊叫,可是不见教父的人影,只好自个儿走了。他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自家的屋子。一堆堆积雪围堵在房屋的四周,堆集在屋顶上。他拍打着在寒风中冻僵的双手,敲得门咚咚直响,大声地命令女儿快来开门。 “你要干什么?”铁匠走出来,厉声喊道。 楚布听出是铁匠的声音,向后退了几步。“咦,不对,这不是我的家,”他自言自语说,“铁匠是不会随便到我家来的。不过,仔细瞧瞧,也不像是铁匠的家呀,这是谁家的房子呢?噢,对了!我没看清楚!这是瘸子列夫钦柯的房子,他不久前才娶了一个年轻的媳妇。只有他家的房子跟我的房子差不离。怪不得当初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头,怎么没走几步就到家了呢。不过,列夫钦柯这会儿准坐在教堂执事家了,这我清楚;铁匠到这里来干吗?……嘿—嘿嘿!他是冲着瘸子的年轻媳妇来的。准没错!妙哇!……这我就全明白啦。” “你是干什么的,干吗在别人家门口闲逛?”铁匠逼近前去,更加严厉地责问道。 “不,我不说我是谁,”楚布嘀咕着,“可别叫这该死的杂种揍我一顿!”于是,换了一种嗓门答道: “是我,一个好心的人!是来你们家窗前唱祝祷歌,替你们解解闷儿呐。” “唱什么祝祷歌,见你的鬼去!”瓦库拉怒气冲冲地嚷道。 “你干吗还站着!听着,马上滚开!” 楚布本来并没有心怀恶意;可是此刻居然要他听从铁匠的吩咐,不由地窝火了。仿佛有一个鬼怪撺掇他,逼着他硬要拧着来闹腾一番似的。 “你干吗这么大喊大叫的?”楚布仍然变着声调说,“我只不过想唱唱祝祷歌,难道不成吗?!” “哼!你还啰嗦个没有完呢!……”话还没有落音,楚布便感到肩膀上挨了重重的一拳。 “我看,你真是想要打人!”他后退几步,说。 “你滚!你滚!”铁匠吼道,又把楚布推搡了一下。 “你怎么的!”楚布的声调里透露出又痛、又恼、又怕的心情。“你还当真打人,还打得不轻呢!” “你滚,你滚!”铁匠嚷道,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瞧你的,要什么威风!”楚布一个人留在屋外,说道。 “你敢出来试试!什么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不敢去告你咋的?不,好小子,我会去的,我会告到警察署长那儿去。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铁匠和彩画工呢。哎呀,我得瞧瞧脊背和肩膀:我估摸肯定有了青紫斑。这魔鬼崽子下手可真狠!可惜天寒地冻的,我不想脱下羊皮袄来瞧瞧。你等着吧,永世不得超生的铁匠,叫魔鬼揍死你,砸烂你的铁匠铺,我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吊死鬼!噢,这会儿他不在家里。我想,索洛哈是一个人待着。唔……离这儿不远:不如找她去。这会儿是好机会,没有人会撞见我们。兴许,还能干那个……嗐,千刀万剐的铁匠揍得好疼!” 于是,楚布搔搔脊背,迈步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心想马上就可以跟索洛哈单独幽会,那份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天寒地冻也不觉得砭人肌骨了,虽说四处都冻得噼噼啪啪地干裂作响,连暴风雪的呜呜怒吼声都盖不住。狂风暴雪比任何一个专横地揪着顾客鼻子的理发匠还要手脚快当,任意地在楚布的胡子和唇髭上涂满了雪花,以致他的脸上不时现出一种不甜不苦的尴尬表情。可不是么,如果不是雪花前后左右回旋飞舞的话,那么准可以长时间地看到楚布的身影:走走停停,搔搔脊背,口中念叨着:“这千刀万剐的铁匠揍得好疼啊!”——然后又朝前走去。 正当拖着尾巴、翘着山羊胡子、手脚麻利的花花公子①从烟囱里飞出飞进的时候,他那腰间挂在肩带上藏着偷来的月亮的弹袋,一不小心挂在炉灶上,袋口霍地开了,月亮便趁机从索洛哈家的烟囱里逃了出来,冉冉地升上了高空。万象生辉。仿佛暴风雪不曾刮过似的。积雪铺陈在旷野里,银光闪耀,宛如撒满一地晶莹剔透的星星。寒气似乎不那么逼人了。成群的小伙子和姑娘们拎着麻袋走了出来。歌声此起彼伏,几乎户户门前都聚集着唱歌拜节的人。 -------- ↑①此处仍然喻指魔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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