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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瓦廖夫真是喜不自胜。

  “它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

  “别急呀。我知道您急着要用,把它带来了。真奇怪,这案子的主谋就是沃兹涅仙街上的理发匠,这个骗子手现在关押在拘留所里了。我早就怀疑他酗酒成性和干着偷摸的勾当,前天他顺手牵羊,偷了一家铺子的一副钮扣。您的鼻子现在是原物奉还。”

  说着,巡长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用纸包着的鼻子。

  “不错,就是它!”柯瓦廖夫大声嚷开了。“确实是它!请您赏脸,今儿个跟我喝杯茶吧。”

  “不胜荣幸之至,可是无法奉陪:我这就要到疯人院去走一遭……各样食品价格一个劲儿地往上涨……我家里还有岳母,就是我内人的母亲,还有几个孩子;大孩子倒像是很有出息: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可惜拿不出钱来供他上学……”

  柯瓦廖夫悟出了话中的用意,从桌上抓起一张红票子①,塞到巡长手里;巡长两脚一碰,行了个礼,转身走出门去,柯瓦廖夫几乎是一转眼便听见了巡长在街上的吆喝声,他连着打了几个耳光,告诫一个傻头呆脑的庄稼汉不该把一辆大车正好赶到了林荫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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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旧俄货币,值10卢布。↓

  巡长走后,八等文官好大一阵子处于神思恍惚之中,过了几分钟才看清东西,恢复了知觉,这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狂喜使他陷入了无知无觉的境地。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找回的鼻子,又一次仔细地端详着它。

  “不错,是它,确实是它!”柯瓦廖夫少校说道。“瞧,左边还有昨天才冒出来的小疖子呢。”

  少校一高兴,几乎要格格地笑出声来。

  然而,人世间花开易落,好景不常,所以,一时的欢欣转眼便不再那么热烈,随后越发淡薄,最后悄然化作平常的心境,犹如一颗石子激起一圈涟漪终不免复归为一片波平浪静的水面。柯瓦廖夫仔细想了想,这才琢磨到事情还没有了结呢:鼻子是找回来了,可是还得把它装上去,安放到原来的地方去才行。

  “万一它装不上去怎么办?”

  少校这么自问自答着,脸色陡地变得煞白了。

  他怀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心情直奔桌前,移过镜子来,唯恐把鼻子装歪了。他的双手抖个不停,小心而谨慎地把鼻子安放在原来的地方。哎呀,糟了!鼻子粘不住!……他把鼻子送到嘴边,轻轻地朝它呵着暖气,然后再一次把它安放在两颊之间那块又平又光的地方;可是,那鼻子无论如何也挂不住。

  “好了!好了!爬上去呀,笨家伙!”他对鼻子说。可是,鼻子就像是木头做的一样,随粘随掉,还发出木塞子一般的古怪声响。少校的脸孔痉挛得难看起来。“难道鼻子就装不成了么?”他万分惊恐地说道。然而,无论他怎么一而再地把鼻子安放在原来的地方,总是白费力气。

  他把伊凡唤来,打发他去请医生,而医生就住在同一幢房子二层楼①的一套豪华的房间里。医生身材魁梧,一脸乌黑油亮的华美的络腮胡子,有一位妖艳、健康的太太,清早起来要吃几只新鲜苹果,每天早晨几乎要花三刻钟漱口,用五种不同的牙刷将牙齿又刷又磨,以保持口腔非凡的洁净。医生立刻前来诊视。他询问了这一不幸事件发生的时间之后,托起柯瓦廖夫的下巴,用大拇指弹了一下原先长着鼻子的地方,少校直痛得向后一仰脖子,以致后脑勺猛地撞到墙上。医生说,这不妨事,要他离墙远一点儿,先把头侧向右边,摸了摸原先长着鼻子的地方,说了一声“咳!”随后又要他把脑袋侧向左边,又说一声“咳!”——最后又用大拇指弹了一下,柯瓦廖夫少校不由地猛然一伸脑袋,就像一匹被人看牙口的马似的。做完这些试验之后,医生摇摇头说:

  “不,不行了。您最好还是认了吧,因为弄不好还会更糟糕。鼻子当然可以装上去;我马上就可以给您装上,不过,我得告诉您,这对于您结果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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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通常指皇宫或富人宅第的二楼,房间宽大,陈设华丽。↓

  “这就好了!我没有鼻子怎么行呢?”柯瓦廖夫说道。“还有比现在这情形更糟的么。鬼知道是一副什么怪模样!我这么一副丑脸怎么出门去呢?我交游又广,譬如说,今天就得去参加两户人家的晚会。我有许多的熟人:五等文官夫人契赫塔列娃,校官夫人波德托钦娜……虽然现在她对我使坏,我只好跟她对簿公堂。您行行好吧,”柯瓦廖夫央求说,“总有办法吧!好歹给我装上;就是装得不好也不妨事,只要能挂住就行了;一旦不牢靠的话,我还可以用手稍稍托住。再说我又不跳舞,就不用担心碰坏它。至于说到酬谢您的出诊费,您尽管放心,我会倾囊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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