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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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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舍斯特的膝头踢足球时受了伤,支持不住了,而看地图却还有七英里光景呢。在一条小道沿树林穿过公路的地方,有一个斜坡,他们在斜坡上坐着,一面让膝头休息,一面海阔天空地谈着—— 青年人就爱这样闲聊。两个人都身高六呎、瘦骨嶙峋的;艾舍斯特脸色苍白,耽于遐想,心不在焉;加顿呢,举止怪僻,性格多变,肌肉坚实,头发卷曲,活像一只太古的野兽。两个人都爱好文学。谁也没有戴帽子。艾舍斯特的头发是淡灰色、光溜溜的,带着波纹,脑门子两边的都有点儿高起,仿佛总是往后甩的缘故;加顿的头发乱作一团,黑沉沉的,深不可测。他们在这几哩路内没碰见过一个人。 “老朋友,”这时加顿正在说,“怜悯不过是自我意识的一种作用罢了;这是五千年来的病症。从前没有怜悯的时候,世界上还要幸福些呢。” 艾舍斯特目送云朵,回答说: “这是蚌里的明珠,不管怎么说。” “老朋友,咱们现代的一切不幸全来自怜悯。你看动物,还有红印第安人,只能感觉自己的偶然灾难;再看看咱们自己——老是免不了要感觉别人的牙痛。让咱们回到不为别人动心的时代去,使日子过得快乐些吧。” “这个你永远也实行不了。” 加顿沉思着搅动自己的乱发。 “一个人要充分成长,绝不能太拘小节。不满足自己感情上的需要一种错误。一切感情都是有好处的——可以丰富生活。” “对,可是违反了骑士精神的时候呢?” “啊!这是多么英格兰气呀!如果你说到感情,英格兰人总以为你需要肉体上的什么东西,就大吃一惊。他们怕激情,却不怕肉欲——哦,是不怕的!——只要他们能够保守秘密的话。” 艾舍斯特不回答;他折了一朵小蓝花,将它对着天空转来转去。一只布谷鸟开始在一株山楂树里咕咕地呼叫。天空,花朵,鸟的歌唱!罗伯特正在痴人说梦!于是他说: “得啦,咱们往前走吧,去找个农庄过夜。”正说的时候,他发觉一个姑娘从高出他们头顶的公有地上往下走来。她挽着一只篮,身形映在天幕上,从她的胳膊弯里望得见那块天空。艾舍斯特是个见了美色不想对他怎样会有实利的人,不觉想道:“多美啊!”风吹动她的粗绒裙子,拂着她的腿,掀起她那压扁了的孔雀蓝的苏格兰圆帽;她的浅灰色的短罩衫已经破旧了,鞋也裂开了,两只小手又粗又红,脖子晒成了紫褐色。她的黑发散乱地飘拂在宽阔的脑门子上,脸是短的,上唇也是短的,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眉毛又直又黑,睫毛又长又黑,鼻子笔直;但是她的灰眼睛却是了不起的妙物—— 水汪汪的仿佛今天才第一次睁开似的。她注视着艾舍斯特—— 也许他那模样使她看了奇怪:头上没戴帽子,瘸着腿走来,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头发往后掠。他没法脱帽致敬,只好举手打个招呼,然后说: “请问这里附近可有让我们过夜的农庄吗?我的腿瘸啦。” “附近只有我们家的农庄,先生。”她毫不羞涩地说,声音十分柔和清脆。 “那么在哪儿呢?” “就在这儿下边,先生。” “你可以让我们住下吗?” “啊!我想我们可以的。” “请你带路好吗?” “好呀,先生。”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沉默着。加顿接着问答起来。 “你是得文郡的姑娘吗?” “不,先生。” “那么是哪儿人呢?” “是威尔士人。” “啊!我刚才就猜到你是凯尔特人呢;那么这不是你家的农庄了?” “是我姑母家的,先生。” “也就是你姑夫家的吧?” “他去世了。” “那么谁照管农庄呢?” “我的姑母,还有三个表兄弟。” “你姑夫是得文郡的人吧?” “是的,先生。” “你在这里住得很久了吧?” “七年了。” “跟威尔士比起来,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我不知道,先生”。 “我想你是不记得了吧?” “啊,我记得!可是不一样。” “我相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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