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尔斯华绥 > 福尔赛世家·有产业的人 | 上页 下页 |
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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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一张娇媚的脸变得着急起来,小乔里恩四面环顾一下,看见波辛尼穿过草地大步走来,在他心里引起几乎象是情人的妒意。他怀着好奇心留神看两个人会面,会面时眼中的神情,和握手握得那样久。两个人靠在一起坐下,尽管表面上竭力做得庄重,但是身子却紧紧挨着。他听见两人叽叽咕咕讲得很快;可是听不出他们讲些什么。 他自己是过来人!这种半公开的约会,等的时间那样长,会面的几分钟又不能尽情欢畅;这在违反礼教的爱人中间常感到的刑罚一样的焦急和伫盼;这些滋味他都尝到过。 可是一个人只要把这两张脸看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绝不是那种使时新男女如痴如狂的暂时事件;绝不是那种突如其来的食欲,一醒来时狼吞虎咽,六个星期不到就重又吃饱睡觉了。这是真正的爱情!这就是他自己过去碰到过的!这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波辛尼在那里央求,她坐着看草地,神气是那样安静、那样温柔和顺,然而绝对打动不了。 这样一个娟娟弱质,这样一个绝不会为她自己采取任何行动的女子!象波辛尼这样的男子能不能把她带走呢?她已经把整个的心交给他,而且会为他死,但是可能绝对不会跟他私奔! 小乔里恩好象能听得见她说:“可是,心肝,这要毁掉你的一切的!”因为他自己就亲切体验到,每一个这样女子的内心深处都怀有那种椎心的恐惧,深怕自己成为自己所爱的人的累赘。 他不再窥望他们了;可是他们温柔而急剧的谈话传进他耳朵里来,同时传进他耳朵里的还有一只鸟儿期期艾艾的歌唱,象在竭力回忆它春天唱的调子:欢乐呢——还是悲剧呢?哪一个——哪一个? 两个人的谈话慢慢停下来;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把索米斯置于何地呢?”小乔里恩想。“人家还当作她担心欺骗自己丈夫是犯罪的行为!他们简直不懂得女人的心理!她是饿久了,在吃东西——在她这是报复!愿上苍保佑她——因为索米斯也要报复的。” 他听见一阵绸衣服的簌簌声,从月桂树后面窥望出去,看见两个人走了,暗地里手搀着手. 老乔里恩在七月底就带了自己孙女儿上瑞士去;这一次上瑞士(这是他们去的最后一次),琼的健康和心情都大大的复原了。在各处旅馆里——旅馆里住的都是英国的福尔赛之流,原因是老乔里恩就是受不了“那班德国人”,他对一切外国人都这样称呼——在各处旅馆里,由于老乔里恩是那样仪表堂堂,而且显然很有钱,而她又是老乔里恩的独养孙女,人们对她都很尊敬,她并不随便跟人家交往——琼一向就不随便跟人交往——可是却结识了几个朋友,尤其是在龙河谷结识了一个肺病生得快要死的法国女孩子。 琼当时就下决心不让她死;在策划和死神对抗的运动中,她自己的愁肠不觉忘了大半。 老乔里恩留心看着这个新形成的亲密友谊,一面感觉宽慰,一面又不以为然;从这件事情上又一次证明琼的一生将要花在那些“可怜虫”的身上,这使他很着急。难道她永远不会交些真正于她有益的朋友,或者做些真正于她有益的事情吗? “跟一批外国人勾搭上”,这就是他的看法,可是从外面回来时,他却时常挟些葡萄或者玫瑰花,笑眯着眼睛,殷勤地把来送给这位“马姆赛儿”①。 ①法文Mademoiselle,意为”小姐”。 九月快完的时候,尽管琼心里不愿意,马姆赛儿维高尔在圣路可那家小旅馆里——是人家把她送去的——断了气;琼对这场失败深深感到痛心,所以老乔里恩携她上了巴黎。在巴黎看了“米罗维妮丝”雕刻和“马黛兰”教堂,琼总算排遣了愁怀,所以到了十月中旬两个人回到伦敦来时,老乔里恩认为这次疗养已经收效了。 可是丧气的是,他们才在斯丹奴普门安顿下来,老乔里恩就看出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呆呆出神的样子。她时常坐在那里眼睛瞪得笔直,手支着下巴,就象北方神话里的小精怪,样子又是狰狞又是专注,而在她的周围,新装上的电灯把那座大客厅照得通亮;客厅里的墙壁用锦缎一直糊到画线,塞满了从拜波—布尔白里铺子里买来的家具。一面大金边镜子,镜子里面照出那些德莱斯登的瓷人儿,许多胸脯发达的女人,膝上各抚摸着一只心爱的绵羊,许多穿绑腿裤的年轻男子坐在她们脚下;这些还是老乔里恩做单身汉时买的,在那些艺术趣味低落的日子里,他对这些瓷人儿非常珍视。老乔里恩原是个思想最开通的人,在所有福尔赛家人中间,他比谁都跟得上时代,然而他永远忘记不了这些瓷人儿是他从乔布生行里买来的,而且花了一大笔钱。他时常跟琼谈起,带着一种失望之余的轻蔑说:“你这个人才不会喜欢这些瓷人儿呢!这些都不是你跟你那些朋友喜欢的破烂货,可是却花了我七十镑钱!”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自己的爱好是恰当时,决不随俗转移。 琼回家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悌摩西家去。她硬跟自己说,她有责任去看看悌摩西,跟他谈谈这次旅行的见闻,给他解解闷;可是事实上,他所以上悌摩西家去是因为自己明白到只有在悌摩西家里可以在闲聊中,或者用什么转弯抹角的问题,挤出一点波辛尼的消息,除了这里没有第二个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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