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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马特恩想舒口气。哦,社会主义和平阵营的粗香肠散发出多么不同的味道啊!所有的资本主义咖喱粉气味都已去掉,都已消失。马林博恩①——马特恩心花怒放!这边的人多好啊,就连那些棚屋、民警、栽花的木槽和痰盂都多好啊!小旗子相互交错,多么鲜红艳丽,长长的横幅标语比比皆是。带着黑狗,在经历了那些艰难岁月之后,社会主义终于胜利了。这时,来往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刚开动,马特恩就想告诉大家,他心里是多么高兴。可是就在他讲着话,开始赞扬社会主义阵营的和平之时,有人在提着箱子缓慢移动,吸烟车厢慢慢变空了。烟雾太浓,在不吸烟车厢肯定还可以找到位子。对不起,别见怪,继续舒舒服服地旅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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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马林博恩,原东德小镇,昔日为往来东、西德之间的过渡地点。

  所有那些要到奥舍尔斯累本、哈尔伯施塔特和马格德堡去的乘客,最后连那位老奶奶——她要在马格德堡转车去德绍——都离开了他。孤独的马特恩沉溺于铁轨的节奏之中:车窗——幽灵,车窗——幽灵。

  那些稻草人已经怀揣信息,重新走上了旅途。从现在开始,是身穿休闲服和斯巴达克服的稻草人。罢工纠察哨在换岗。长裤汉在闻着血。甚至在混交林里,马特恩也隐隐约约地感到有起义的无产者。森林吐出一些身穿风衣的稻草人。溪流不是障碍。一窝幼鸟凌空飞过。在波状起伏的地面上大步流星地走。吞下去了,又重新出现。未穿长袜,穿着木鞋,戴着红色圆锥形帽。这是越过原野的稻草人,是森林和草地稻草人,是农民战争时期的稻草人——“鞋会”和“贫困的康拉德”,流浪汉和赤贫者,身披袈裟的僧侣和再洗礼派教徒,小修道士普法伊弗尔①,希特勒和盖叶尔,阿尔施泰特的复仇女神②,曼斯费尔德和艾希斯费尔德的复仇女神,巴尔塔泽尔和巴尔特尔,克鲁姆普和弗尔滕,起来,前往费兰肯豪森③,在那里,已经出现了那道由破烂衣服和乞丐身份证、由主导动机和谋杀动机构成的虹……这时,马特恩换了一个位置,但也是在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火车靠窗的一侧,在推移富后面看到同样的、只知道往一个方向跑的幽灵,使得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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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普法伊弗尔,西妥教团僧侣,1525年被处死。

  ②阿尔施泰特的复仇女神是德国农民战争的领袖闵采尔(149~1525)担任的一项任务。

  ③闵采尔及其追随者在该地被歼。据传,当时在该战场上空出现一道虹,此虹被视为一个吉兆。


  下车!要下车,在列车不停靠的每一个站下车。每一趟车都驶往别处。当这个放到头等车和二等车、放到我的愿望前面牵引的火车头终于说“阿门”时,这个和平阵营大概也会亲切友好,完完全全地接受我吧?马特恩检查一下自己的车票。都没问题,已经付了款。透过推移窗可以看到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不用花钱。当他看到有几个普普通通的稻草人在跑时,谁又会马上就想到要发生什么倒霉事儿?最后,活跃的稻草人匆忙跑过国营的、有很多甜菜的马格德堡低地平原,而不是资本主义的内华达荒原。再说,这些稻草人早已有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看见大量用破旧衣服和扎花金属丝做成的稻草人的人。不过,这儿这些稻草人——往车窗外望了一眼——很可能就是他的。是他的风格,他的作品,是埃迪那些灵活的假人!

  这时,马特恩逃跑了。如果不是逃到厕所里,在一列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正在行驶的火车上,在左右两侧大多被夹紧的推移窗弄得透明的火车上,能够往哪儿逃呢?他甚至可以拉屎,可以用这种办法解释他逃跑的动机。你休息一下吧!你到家了。抛掉一切恐惧,因为所有快速和慢速行驶的列车的卫生间窗户通常装的都是毛玻璃。毛玻璃窗户能挡住幽灵。哦,平静的田园生活。它就像科隆那个随时恭候他光临的火车站卫生间一样神圣,差不多类似于天主教。每当他到科隆来寻找一个安静地点时,都要光;临该地。甚至在有缺陷的漆上也有乱涂乱画的东西。通常见到的是:诗、声明、要去做这样或者那样事情的建议和他不熟悉的名字。因为每当他试图辨认那些独特的笔法时,不管是心脏、脾脏还是肾脏都不会颤动。可是,当那幅手掌大小、密密麻麻地画着虚线的图映入他眼帘时——有黑纹的狗佩尔昆、森塔、哈拉斯、亲王、普鲁托跳过一个园围篱笆——他的心脏就变得模糊起来,紫红色的脾脏变得暗淡,那个题材在他的肾脏中凝结成块。马特恩再一次逃跑,现在是逃避画得惟妙惟肖的狗。

  可是,如果一个人要离开那个唯一的、受到看不见幽灵的毛玻璃窗保护的庇护所,那他在一列行进着的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火车上,又能往哪儿逃呢?开始,他想在马格德堡下车——这也是合乎逻辑的——可是后来,这只着了魔的家兔却忠于自己火车票上的目的地,希望得到易北河的所有援救。易北河横穿而过。易北河是和平阵营的天然障碍。那些稻草人幽灵——除此而外,谁还可能在路途上呢——将在易北河西岸灰心丧气,不是面对苍天发出他们的稻草人叫声,就是发出幽灵般的号叫,而这时,这趟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却要通过总未修好的易北河大桥,匆匆而去。

  可是,当马特恩和这趟在此期间空了一半的列车——多数乘客在马格德堡下车——把易北河大桥这个救星抛到身后时,在易北河东岸的芦苇中,却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乱子。不只是那些常见的、犹如在马拉松与雅典之间怀揣消息的稻草人在赶路;同样,一条皮毛被易北河弄得湿漉漉的、闪耀着深黑光泽的狗只认准一个方向,在这趟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后面跟踪而来!它开始面对面地和那趟飞速驶过和平阵营的列车赛跑,很快就超过了稍微晚点的列车,因为按照列车运行时刻表不准赶得太快——因为和平阵营的轨道路基太软——那只言生又落后了,这样做,是为了马特恩可以对这条黑狗百看不厌。

  啊,你真该把普鲁托这条狗交给天主教车站服务社饲养,而不是把它推到热爱动物者的竞争当中去!要是你给它吃了行之有效的毒药,或者说狠狠地揍了一棒,那就会使这条瞎眉瞎眼的野狗失去赛跑的兴趣和跳跃的乐趣。可是这样一来,一条黑牧羊犬却在根廷与勃兰登堡之间年轻了几个狗年。地褶把它吞了下去,山隘又把它吐了出来。篱笆把它分成十六分之一。这是漂亮、整齐的赛跑动作。轻轻点地。强壮有力的后腿和臀部。只有它才这样跳跃。瞧,从前背部隆起部分到逐渐倾斜的臀部这线条。有八条——二十四条——三十二条腿。普鲁托赶了上来,它在给地里的稻草人带队。夕阳勾画出剪影的轮廓。第十二军在拥向贝利茨。这是众神的黄昏,是最后的结构。要是有一架摄影机在那儿的话,那就拍轮廓,轮廓!幽灵全景!最后胜利的全景!狗的全景!可是,和平阵营是不准从行驶的列车上摄影的。这支伪装成稻草人军队的文克战斗队和一只名叫佩尔昆、森塔、哈拉斯、亲王、普鲁托的狗,同推移窗后面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马特恩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它们都不能拍摄。滚开,狗!走吧,狗!感觉灵敏的昆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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