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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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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当局促地尽力避开回答,当她穿过房间去安排一些事情时,我望着她的背影;我觉得她活脱是仆婢簇拥下的佩勒洛珀。 她返回来,我觉得她心里产生了什么古怪的想法。“您难道不是属于商人等级吗?”她说,“我不知道,我打哪儿来的这种信任,敢于斗胆向您要求对我同样信任;我不想强求,只是请您让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时一副陌生的面孔以一双完全熟悉的、具有知人之明的眼睛仔细端详我,我觉得自己彼这目光彻底穿透了,几乎完全不能自持。我的膝盖和脑袋都不听我使唤,幸而这时有人急匆勿地叫走了她。我可以借此恢复精神,加强我的决心,尽可能久地支撑着自己;我的脑海里似乎浮现某种预感,一种不幸的情形再次威胁我。格丽卿是个稳重、和气的女孩子,她领我走开,向我出示花纹布;她显得那样内行和安详;为了向她证明我在注意听,我把她告诉我的话写入我随身带着的笔记里,用以证实那是一种纯粹的机械操作过程,因为我心里完全想着别的事情,在这里记下的是: “脚踏及手拉的织布的纬纱,根据图案的不同要求,可用白色松卷的所谓‘木根纱’,有时也用上耳其红色的及蓝色的纱,它们都同样可以织出条纹和花样。 “在剪布时,织物是缠在滚筒上的,滚筒构成桌形的框架,许多干活的人都坐在它的四周。”李丝沁坐在剪布的人中间,这时她站起来,加入我们一伙,忙着插话,不过她总是同格丽卿抬杠,搅乱谈话,然而当我仍然更多地注意格丽卿时,她就忙着凹处转,取点东西过来,又拿点东西过去,其实屋里虽窄,并不妨碍活动,她却有两次明显地用她那柔软的时磨擦我的手臂,这倒并不使我感到特别适意。 女主人这位美丽的好人儿(这个称号对她是恰当的,尤其是把她和其他诸女比起来,更是当之无愧)领我到花园里去,在夕阳没有落山以前,我们可以领略傍晚的景色。他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人们遇到某种得意事情欲说又忍时,往往是这种神情;我在这种困境中却感到十分愉快。我们肩并肩地走去,我真想把手伸给她,又不放冒昧地做。我们两人似乎都怕说话,怕打手势,以免这种会心的发现一旦泄露,就变得平淡无奇。她指点几只花盆给我看,我看见盆里是发芽的棉枝。“我们就这样培育和爱护这些对我们的事业无益甚而讨厌的棉籽,它们同棉花一起经过遥远的路程来到我们这儿。这是出于感激之情,这是一种独特的满足,目睹这些东西活生生地长在这儿,它们那枯死的残余部分赋给我们的生存以生气。您在这儿瞧见了开头,中间的过程您也知道了,今天晚上如果碰巧,您将瞧见愉快的结尾。 “我们作为制造商本人或者通过一个代理人,把一周以前收到的货品在星期四晚上送到赶集的船上去,同经营同样业务的商家一起于星期五一大早到达城里。这儿每人都把自己的货品交绪批发商,尽量设法卖个好价,然后用付现款的方式买进自己需要的原棉。 “不过到城里赶集的人不光是带回纺织需要的原料及现金,而且还要就地买进各式各样满足需要和娱乐的东西。凡是哪家有一个人进城赶集,于是等待、希望和祝愿以至担惊受怕都活跃起来了。狂风暴雨可能发生,人们担心船只会彼撞毁!贪利的人一直在等待,巴不得知道货品出售的情形,事先就在计算纯利有多少;好奇的人等待从城里带回新鲜玩意儿,爱打扮的人则盼望得到衣物或时髦的东西,他们早就委托赶集的人趁便捎回:最后还有好吃的人,尤其是孩子们,望眼欲穿地等候甜食,哪怕只是一些小面包。 “平常从城里出发多半拖延到傍晚,于是湖上逐渐活跃起来,有些船只张帆航行,有些船只划桨越过水面驶去;这时每人都奋力抢在别人前头,争先成功的人,就打趣那些眼看自己不得不落在后面的人。 “湖上航行是一种有趣的美妙场面,当湖面连同附近的山峦,被晚霞照射,水气逐渐温暖,色调逐渐深沉,星星出现在天际,晚祷的钟声传入耳膜,沿岸的村落点起灯火,星星点点映在湖水中,然后皓月升空,把它的柔辉洒在儿乎纹丝不动的湖面上。多彩多姿的地带飞驰而过,村连村,田庄连田庄,落在后面,最后,来到家乡的附近了,响起一片号角声,人们立即看见山上处处出现灯火,不断朝下向湖岸移动;每个有亲人在船上的家庭,都派人下来帮忙搬运行李。 “我们住在较高胁地方,但是我们当中每个人都常常竭力一起经受航行的考验,至于谈到业务方面,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同样的关心。”我怀着惊异的心情,静听她把一切讲得那么引人入胜,我还是忍不住公开向她提问:她住在这么崎岖不平的山区,干着这样机械的业务,是怎么达到这样的文化修养的呢?她露出十分可爱、略带一点狡黠的笑容,目注前方,答道:“我出生在一个美丽、友好的地方,那儿有优秀的人物在管理和居住,我孩提时候虽然表现得野性难驯,可是卓有才智的产业主对环境的影响却不可忽视。对青少年起极大作用的是虔诚的教育,有种明辨是非的感觉在我心中发展起来,仿佛这是被无所不在的神的爱所承载着。我们离乡出走,”她继续说着——嘴边的微笑消逝了,控制着的泪水盈满眼眶 “我们离乡出走,从这一区到那一区,遵循善心的指点和介绍,最后到达这儿,来到这个十分活跃的地区,您发现我寄身的那家,居住着思想相同的人,他们真心诚意地接纳我,我的父亲说着同样的语言,抱着同样的思想,我们似乎不久就属于一家人了。 “我积极参加一切家务活动和手工业的业务,您现在瞧见我指挥别人,这是我逐步学习、训练成的,这家的儿子,比我略大叽岁,身材健美,面容俊秀,赢得我的欢心,使我成为他的亲信。他天性能干和精细,家里进行的那套虔诚仪式,对他不起作用,它不能满足他,他暗中读他在城里为自己购置的书籍,这就给他的思想更普遍、更自由的方向,因为他注意到我具有同样的倾向和同样的气质,于是他竭力逐渐地把他内心的想法告诉我。最后,由于我对一切表示同意,他也就不再有所保留,把他的整个秘密都向我但白了,我们真正是一对十分古怪的人儿,在寂寞的散步当中只谈一些如何使人自立的原则,他对我的真正爱慕关系似乎只在于彼此加强自立思想,表面上看反而使得两人完全疏远了。”我没有仔细端详她,只是不时偶尔抬头望她一眼,我怀着惊屏和同情,看出她的面部表情同时完全表达出话语的思想。经过片刻的沉默以后,她的面容开朗了,她说:“对您的主要问题我得承认,好让您更好地了解,为什么我这样能说会道,这在我身上有时显得颇不自然。 “可惜我和他当着别人的面不得不伪装,尽管我们尽量不说谎,在重大意义上不虚伪,可是在细小的事情上却违背了这个原则,比如我们找不到任何借口,不去参加许多人在场的兄弟姊妹集会。因为我们这时不得不听到好些反对我们信念的话,于是他根快就使我懂得和看出,一切并不是出于自由的本心,而是连篇废话,陈腐的概念和比喻,传统的俗话,反复吟诵的古老诗行,它们继续不断地似乎围绕一个共同的轴心在旋转。我更加留心倾听,也学会这种语言,讲话可以比得上任何一位头头。这个好人儿开始还觉得好笑,后来就觉得厌恶,难以忍受了,我为了平息他的怒气,采取相反的路子,更加留心听他讲,至少在八天以后,我还能以相同的自由态度和不无相似的思想本质,向他重复他那由衷的诚实的讲话。 “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亲密无间的程度,对真与善的热情及其可能的实行,实际上把我们联合起来。 “有时我在想,是什么引起您的兴趣,促使我讲述这些话,原来是您听了我关于顺利完成的赶集日的生动描叙。您对此不用奇怪;那是对于可爱而又壮观的自然场面所作的愉快而热情的观察,使我和我的未婚夫在宁静的没有工作的时刻感到最美妙的消遣。杰出的祖国诗人在我们心中唤起和培养出这种感情。哈勒的《阿尔卑斯山》,盖斯纳的《田野诗》,克莱斯特的《春》都是我们经常反复吟诵的诗歌,我们时而从秀丽的方面,时而从崇高的方面来观察我们周围的壮丽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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