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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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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雀儿象是死人,也许它会变成不朽的金身,因为它是无辜丧生的……” “原来就是死的吗?” “不,它飞进货房里,我用帽子扑死的。” “干吗要扑死它?” “不干吗……” 他瞅瞅我,又问: “好玩吗?” “不怎么样!” 于是他马上对着洞口弯下身子,很快地盖上木板和铁皮,将砖嵌进土里。然后,站起身,拍去膝头上的泥,严厉地问: “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可怜那小雀儿。” 他那象瞎子一样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瞧了我一眼,他在 我的胸口推了一把,大声骂道: “混蛋!你心里妒嫉,才说不喜欢。你以为在缆索街你家园子里,比这个做得更好吗?”我想起家里的凉亭,便坚决地回答: “当然比这个好!”萨沙脱去上衣,往地上一扔,卷起袖子,向手心啐了一口唾沫,提议道: “那么,我们打一架!” 我不想打架,沉重的烦闷压得我透不过气,瞧着表哥这副气恼的脸,我很不舒服。 他扑过来,一头撞在我的胸口上,把我撞倒,骑在我的身上吆喝道: “要活还是要死?” 可是我气力比他大,又非常生气,不一会儿,他就脸朝地趴着,两手抱着脑袋,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动了。我慌了,想把他抱起来,可是他手脚乱抓乱蹬,我更害怕了,走到一边,不知怎样才好。他却抬起脑袋来说: “怎么,打赢了吗?我就这么躺着,让老板家里的人瞧见,我要告你一状,他们会把你撵走的!” 他骂着,吓唬着。他的话把我激怒了,我索性跑到窟窿那边,揭开砖头,把那装小雀儿的棺材扔到木栅栏外面去了,又把洞里的东西一古脑儿搬出来,用脚将洞踩平。 “瞧见了吗?” 萨沙对我的捣乱很奇怪:他坐在地上,嘴微微张开,蹙紧了眉头,一声不响地望着我。等我干完了,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把上衣往肩头一撩,很沉着而又很恶毒地说: “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要知道,这都是我给你故意做好的,这是魔法!哼!……” 我好象被他的话伤害了,我蹲下身子,全身发冷,他却头也不回地一直走了。他的镇定更把我压倒了。 我决定明天就溜走,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老板的家,摆脱萨沙跟他的魔法,摆脱这种无聊的愚蠢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新来的厨娘把我叫醒。 “啊唷,你的脸,怎么啦?……”她叫唤起来。 “魔法来啦!”我心里懊丧地想着。 可是厨娘捧着肚子大笑,把我也引笑了,拿她的镜子一照,我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煤烟。 “是萨沙干的吧?” “难道是我?”厨娘可笑地叫道。 我动手擦皮鞋,手一伸进鞋子里,就被大头针扎了手指。 “这又是他的魔法啊!” 每只鞋子里都安放着针和大头针,安放得很巧,都刺进了我的手掌。于是我拿勺子舀了一勺凉水,走到那个还没有醒来,或者正在装睡的魔法师身边,十分解恨地泼了他一脑袋。 可是我心里仍旧不痛快,那口装着麻雀的棺材,蜷曲的爪子,可怜地向上伸出的蜡一样的尖喙,以及周围那些似乎要发射虹彩而又发射不出的五色火花不时地在我的眼前闪烁。棺材渐渐大起来,麻雀爪子大起来,向上翘起,颤动着。 我决定当天晚上逃跑,可是午饭前在煤油炉上烧汤的时候,因为想出了神,汤沸起来,正要把炉子弄灭,汤锅翻在手上,这样一来,我被送进了医院。 直到现在,我还记着在医院里的痛苦的噩梦:一些穿尸衣的灰色和白色的影子,在摇晃不定的黄沉沉的空隙处盲目地蠕动着,低语着。一个高大汉子,眉毛长得跟口髯一样,又粗又长,拄着拐棍,摇动着一蓬大黑胡子,咆哮一样地吆喝道: “我要向大主教告发!” 所有的病床都使我想到棺材,鼻子朝天睡着的病人象那只死麻雀。黄色的墙摇晃着,天花板跟风帆一般鼓起来,地板起着波浪。排列成行的病床,一会儿靠在一起,一会儿又离开,一切都是没有着落,可怕极了。向窗外望去,树枝跟马鞭子一样伸着,不知谁在摇动它们。 门口,一个棕红色头发的瘦小的死人,用短短的两手扯着自己的尸衣跳舞,并且发出尖叫: “我不要疯子呀!” 拄着拐棍的大黑胡子冲着他吆喝道: “我要向—大—主—教—告发!……” 我早从外祖父、外祖母和别的人那里听说过:医院常常把人折磨死——我想我这条命算完了。一个女人走到我身边,她戴着眼镜,身上穿的也是尸衣,在我床头边一块黑板上写了一些什么,粉笔断了,粉笔末落在我的脑袋上。 “你叫什么?”她问。 “不叫什么。” “可是你总有个名字吧?” “没有。” “别胡闹,会挨打的!” 她不说,我也相信我一定会挨打,我索性不回答她。她跟猫似的用鼻子唔了一声,又跟猫似的不声不响地走了。 点着两盏灯,黄色的火苗象谁的一对失神的眼睛,挂在天花板底下,挂着挂着,又眨呀眨的,象是要靠在一起,照得人的眼睛发花,心里烦躁。 屋角上不知谁在说话: “来打牌吧?” “我没有手怎么打呀?” “啊,你的一只手给锯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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