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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鬼才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个稀奇古怪的民族。”他一边说一边把烟蒂丢下河,并一直目送它落下水去。

  在这个月光如洗的秋夜,我们坐在涅瓦河畔的花岗岩石凳上,殚思竭虑地思考着如何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结果是徒劳的,再加上白天一整天的紧张工作,现在已是身心疲惫不堪了。

  “我们人在一起,心却不同,您和我们不是一类人,这就是我要说的,”他一边思考一边接着说:“知识分子们都不安分守已,他们就爱组织党团胡折腾,像耶稣一样,为了大家都上天堂,他就开始胡闹。这些知识分子也都是打着乌托邦的旗号乱折腾的。只要有一个疯狂的幻想家闹腾起来,那群流氓、无赖等乌合之众就一哄而起和他们结盟。这些人对政府心怀不满,因为他们知道生活中没有他们的位轩。到于工人暴动就是为了革命,他们要争取生产工具和生产产品的合理分配权。如果他们夺取了政权,您认为他们会建立新国家吗?没门儿。到那会儿,人们都做鸟兽状散去,自顾自找个安生地方呆着……”“您说机器机器有什么好,它只会把我们脖子上的强索劳动力得更紧,把我们的手脚束缚的更牢。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机器,我们要的是减轻劳动强度,过安生日子,但工厂和科学不会给人安静。我们的要求再简单不过了,如果我只需要一间小房,又何必劳民伤财建一座城市呢?大家集中到城市里,扔挤不堪,还有自来水、下水道、电气等麻烦事。您想想看,如果没有它们,生活将是多么轻松。嗯。我们这儿有许多多余的东西,都是知识分子们闹腾出来的。所以我认为知识分子是害群之马。”

  听这席话,心中怎成滋味。我敢断定,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敢像俄国人这样全盘否定生存意义了。

  老工人笑一笑继续说:“俄国人的思想是绝对自由的,不过请您别动气,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千千万万的人们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们不善表达……生活都该简简单单,才最舒服轻松……”我很清楚这个人的思想发展史,他可不是“托尔斯泰主义者”,也没有无政府主义倾向。

  谈完话后我不禁想到:莫非千百万的俄国人民历尽千辛万苦参加革命,就是为了减轻劳动,追求安乐吗?付出最小的努力,获得最大的享受,这话听上去和各种空想主义及乌托邦传说一样美丽,充满了诱惑力。

  我想起了易卜生的一首诗:

  我是保守派吗?噢,不。

  我还是原来的我,没有一丝改变

  我不愿一个个棋子摆弄

  我要把棋盘掀翻

  曾经有过一次乇底的革命

  它是世上最明智的革命

  就是世纪初那声洪水

  大洪水真该把一切冲毁

  可是,魔鬼又一次上当受骗

  诺亚再一次变成了大独裁。

  噢。如果革命是真实的

  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您快去掀起冲毁一切的洪水

  工心甘情愿在方舟下按水雷

  捷里柯夫的小杂货铺有些入不敷出了,收入太光,需要救济的人太多。

  “得想点法了。”安德烈忧虑地援着胡顺说,他自现地笑笑,又长叹一口气。

  捷里柯夫太苦自个儿子,他就像把自个儿判了无期秆弄,服服贴贴地给人们做苦工,尽管他十分愿意这样做,也不免痛苦的侵袭。

  我曾经多次变着法地问他:

  “您窨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并没明白我问话的意图,每每都是急匆匆回答“为什么?”他使用毫无活力的干巴巴难懂珠生硬词藻,闸述着人民生活在苦难之中,必顺让他们接受教育、获取知识等缘由。

  “你是说人们在渴望和追求知识吗?”

  “当然是了。您不是也这样想吗?”

  是的,这也是我的希望,可乔治的话此刻又在我耳边回 荡:“人类追求的是忘记和享乐,而不是知识。”

  这种思想对于十七岁的年轻人是十分有害的,年轻人听了这话会黯然神伤,也毫无裨益。

  我有这样一种感受:人们为了逃避现实的苦难,很喜欢听有趣的故事。而且故事越离奇,大家就越爱听,他们认为那些充满奇异情节的书才是最好的。我就像在雾中行走一样。

  真有点无所适从了。

  捷里柯夫经教研室周密筹划,决定开一个小面包坊,初步计算一卢布可以产出三十五戈比的利息。我被委以重任——提任面包师助手,并以“亲信”的身份。监视面包坊里可能发生的偷盗事件:偷面粉、鸡蛋、牛油和面包。

  我呢,也就从肮脏的大地下空升到了这个小而整洁的地下室了,店里的清洁由我负责,眼前一下子清洁了许多,原来四十人人的大作坊,现在却只有一个。他是个两鬓斑白,肤色蜡黄,长着一撮小胡子,一双阴沉而忧郁的眼睛,一个莫名其妙小得像鱼似的嘴巴的人,嘴唇长得极富特色,丰厚的唇总是聚拢着,仿佛要和人接吻似的。但他的眼神中却透射出一种不悄的神情。

  他并不脱俗,自然也偷东西,就在头一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施展才能了,他悄悄把十人鸡蛋、三斤面、一大块牛油放到了一边。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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