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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7)


  每逢集市,人们在岛上搭很多棚屋,集市以后拆下来的木板码成堆,一直放到春水泛滥的时候。

  一块好木板,小市民业主可以出10个戈比,我一天可以弄两三块儿!

  可干这事必顺是坏天气,有大风雪或大雨把看守人给逼得躲了起来,才能得手。

  和我一起去偷的伙伴有叫花子女人莫尔多瓦的儿子珊卡·维亚赫尔,他总是笑哈哈的,人很温和。

  还有柯斯特罗马,是个卷毛儿。后来,他13岁进被送进了少年罪犯教养院,在那儿吊死了。

  还有哈比,是个鞑靼人,12岁,可力大无比。

  还有看坟人的儿子扁鼻子雅兹,他是个有羊癫疯的9岁孩子,寡言少语。

  我们之中,岁数最大的是寡妇裁缝的儿子格里沙·楚尔卡,他一向很讲道理,拳头也很厉害。

  在我们那块儿,偷窃形成了风气,几乎成了饥寒交迫的我们唯一的谋生手段。

  大人们的目标是货船,在伏尔加河和奥卡河上寻找机会。

  每逢休息的时候,他们都要讲自己的经历,夸耀自己的收获,孩子们边听边学。

  醉汉们的钱包小孩子们可以公开地搜,没有人干涉。

  他们偷木匠的工具,偷货车的备用轴,偷车夫的鞭子……我们不干这些事。

  “妈妈不让我偷东西,我不干!”

  这是楚尔卡。

  哈比则说:

  “我不敢!”

  柯斯特罗马则非常厌恶小偷这个字眼儿,看到别的小孩偷醉汉时,他会把他们赶散。

  他自认为是个大人,他走起路学着搬运工的样子一歪一歪的,声音压得很低很粗,一举一动都在装腔作势。

  而维亚赫尔也相信,偷窃是一种罪恶。

  不过,从彼斯基岛上拿木板可不算罪恶,我们都很愿意干这件事。

  趁着天气不好或晚上的时候,维亚赫尔和雅兹从下面大摇大摆地向彼斯基岛进发。

  我们四个人从侧面分头摸过去,抓住看守人追赶维亚赫尔和雅兹的时机,拖上木反往回跑!

  看守人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们,即使发现了他也追不上。

  我弄来的东西卖掉以后,钱分6份,每个人能得5戈比甚至是7戈比。

  有了这点钱,吃一天饱饭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途。

  维亚赫尔每天必顺给他母亲买4两半伏特加,否则就要挨揍。

  柯特斯罗马想攒钱买鸽子。

  楚尔卡挣了钱给他母亲看病。

  哈比攒钱,是为了回家乡。他舅舅把他从家乡带到这儿来以后就死了,哈比不知道家乡的地名,只知道是在卡马河岸边,离伏尔加河不远。

  我们编了个歌,逗这个斜眼的鞑靼孩子:

  卡马河上一座城。

  到底在哪儿不清楚!

  用脚走不到,用手够不着!

  开始哈比很生气,维亚赫尔说:

  “别,别这样!好兄弟之间还生气吗?”

  哈比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跟着唱起了这支歌儿。

  与偷木板相比,我们更喜欢捡破烂儿。春雪消融或是大雨滂沱之后捡破烂儿,就更有意思了。

  在集市的沟沟渠渠中,我们总能找到钉子、破铜、烂铁,有时还能捡到钱!

  可我们得给看货摊的两个戈比,或是央求半天得到他的允许。

  挣钱不容易,我们几个之间却很好,偶尔有小的争吵,但是没打过架。

  维亚赫尔在别人吵架时,经常会说:

  “这有必要吗?”

  我们想一想,确实没有必要。

  他叫他的母亲为“我的莫尔多瓦女人”,我们倒是没有觉着可笑。

  “昨天,我的莫尔多瓦女人回家的时候,又喝得烂醉如泥!

  “她啪地一下把门摊开,在门槛上一坐,像只公鸡似的唱起来了!”

  楚尔卡问:

  “唱的什么?”维亚赫尔学着他母亲尖声尖气地唱了起来:

  收养小伙沿街走,手拿皮鞭吼一吼;挨家挨户用皮鞭,甩出孩子们满街溜。

  哟哟嗨,你看那晚霞似火红,收养小伙儿笛声悠,小村入梦甜悠悠。

  他会唱很多这么热烈欢乐的歌儿。他接着说:

  “后来,她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屋子里冷得要命,我拉她拉不动,差点没把我们冻死……“今天早晨,我说:‘你醉得真厉害!’她说:‘没什么,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会死的!’”

  楚尔卡说:

  “是的,她快死了,全身都肿了!”

  “你可怜她吗?”我问。

  “怎么不?她是我的好妈妈……”维亚赫尔说。

  我们知道他母亲常打他,可是我们又都相信她是个好人!

  有不走运的时候,楚尔卡也会提议:

  “来,咱们每个人凑一戈比给维亚赫尔的母亲买酒吧,要不她会挨揍的!”

  维亚赫尔非常羡慕我和楚尔卡,因为我们两个识字。

  他揪住自己的尖耳朵,细声细气地说:

  “埋了我的莫尔多瓦女人之后,我也去上学,我给老师一躬到地,让他收下我。

  “学成之后,我就去找主教,请他收下我作园丁,要不,就直接去找沙皇……”

  春天,莫尔多瓦女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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