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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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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看见鼻青脸肿的我,从来不骂,只是说: “又带上奖章了?你这个阿尼克武士,不许你再上街了,听见了没有?” 我对静悄悄的大街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只是孩子们在外面一闹,我就抑制不住地要跑出去。 打架我不太在乎,我特别厌恶的是他们搞的那些恶作剧: 让狗去咬鸡、虐待猫、追打犹太人的羊、凌辱醉了的乞丐和外号叫“兜里装死鬼” 傻子伊高沙。 伊高沙皮包骨头的瘦长身材,穿一件破旧而又沉重的羊皮大衣,走起来躬膘驼背,摇来晃去,两眼死盯脚前面的地皮。 令我产生敬畏之感的,,他一点也不在乎似的,继续向前走。 可是他会突然站住,伸直身子,瞧瞧头顶上的太阳,整整帽子,刚刚醒来似地东张西望一阵子。 “伊高沙,去哪儿啊? 小心点儿,你兜里有个死鬼!”孩子们大喊。 他撅着屁股,用颤抖的手笨拙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子儿回击,嘴里骂着永远出不了花样儿的三脏话。 孩子们回击他的词汇,要比他丰富多了。 有的时候,他瘸着腿去追,皮袍子绊倒了他,双膝跪地,两只干树枝似的手支住了地。 孩子们,趁此机会,变本加厉地向他扔石头。胆大儿的抓一把土撒到他的头上去,又飞也似地跑开。 最让人难过的是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 他瞎了,沿街乞讨。一个矮小的老太婆牵着他的手,他木然地迈着步子,高大的身体挺得笔直,一声儿不吭。 那老太婆领着他,走到人家门口或窗前: “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这瞎子吧,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沉默着,两上黑眼镜片儿直视着前面的一切。染透了颜料的手拉着自己大幅的胡子。 我经常见到这副惨景,可从来没听格里高里说过一句话。 我感到胸口压抑得难受极了! 我没有跑到他跟前去,相反,每一次我都远远地躲开,跑回家去告诉姥姥。 “格里高里在街上要饭呢!” “啊!”她惊叫一声。 “拿着,快给他送去!” 我断然拒绝了。 于是,姥姥亲自走到街上,和格里高里谈了很久。 他面带微笑,像个散步的老者似地捻着胡须,只是都是三言两语的,没有太多的话。 有的时候,姥姥把他领到家里来吃点儿东西。 他会愿意走到他跟前,因为那样太难堪了,我知道,姥姥也很难为情。 我们对格里高里都避而不谈。只有一次,她把他送走以后,慢慢地走回来,低着头暗泣。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她看了看我: “他是个好人,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躲着他?” “姥爷为什么把他赶出去?”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向她提了个问题。 “噢,你姥爷。” 她停住了脚步,搂住我,几乎是耳语似地说: “记住我的话,上帝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一定会惩罚……” 果然,10年以后,惩罚终于到了。 那时姥姥已经永远地安息了,姥爷疯疯癫癫地沿街乞讨,低声哀告着: “给个包子吧,行行好吧,给个包子吧!唉,你们这些人啊……” 从前那个他,如今只剩下这么辛酸而又激动人心的一句: “唉,你们这些人啊……” 除了伊高沙和格里高里让我感到压抑以指点,还有一个我一看见就躲开的人,那就是浪女人沃萝妮哈。 每到过节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街头。 她身材高大,头发蓬乱,唱着猥亵的歌儿。 所有的人都躲着她,躲到大门后面、墙角里。 她从大街上一走,好像就把街给扫净了。 她有的时候用可怕的长声不停地嚎着: “我的孩子们啊,你们在哪儿啊?” 我问姥姥,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她沉着脸回答。 有过,姥姥还是把她的事简单地讲给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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