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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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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目光碰在一块了,他们互相了解了,由于心照不宣而发愣……“完了……”弗罗洛夫想,但不知怎的既不惊讶,也没有感到恐惧、激动和伤心。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容易;他甚至觉得奇怪,假如活着徒然给他增添痛苦,只有死才能使他解脱苦难的话,那他又何必受了那么久的罪,那么执拗地贪生怕死呢。他好象在寻什么似的迟疑地环顾周围,后来他的目光停在旁边凳子上没有动过的午饭上。那是一盘已经冷掉的奶冻,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自从弗罗洛夫卧病以来,他的眼睛里是第一次露出带有人情味的神情对自己的怜悯,也许是对斯塔欣斯基的怜悯,他垂下了眼皮,等他再抬起眼皮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是平静而温顺的。 “将来你要是去苏昌,”他缓慢他说,“给我捎个口信,叫他们别太……难受——每个人都要走这条路……是的……每个人都要走的,”他重复着说,神情之间显示出他对于人总有一死的思想似乎还不十分明白,还没有得到充分证明;然而正是这个思想使得弗罗洛夫个人的死失去了死的特殊意义,对他个人说来是特别可怕的意义,同时,也使它这个死成为一件平常的、人人都难免的事。他想了一想,又说:“我有一个儿子在那边矿上……他叫费嘉——希望你们想到他,等一切都平定了,希望多少照顾他一些——好,你就拿来吧!”他的声音马上变得微弱了,发抖了,猛地中断。 斯塔欣斯基浑身发冷,歪扭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拚命地霎着一只眼睛,送上了药杯。弗罗洛夫双手端起药杯,一口气喝完。 密契克被地上的枯枝绊得跌跌跄跄,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森林里乱跑,他的帽子丢了,头发象蛛网似的,粘湿而讨厌地挂在眼睛上,太阳穴里在怦怦跳动,血液每冲击一下他就重复着一句没有意义的话,不住地念叨,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一样可以抓住的东西了。忽然,他撞到了瓦丽亚身上,便惊恐地闪烁着眼睛,跳到一旁。 “我正在我你呢……”她喜形于色地开口说,但是一看到他那副精神错乱的样子,就吓得住了嘴。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很快地、毫不连贯他说起来: “你听我说……他们把他毒死了……弗罗洛夫——你知道吗?他们把他……” “什么?毒死了?住嘴!”她突然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不容分说把他拖到自己跟前,用湿液液的、发烫的手心捂住他的嘴。“住嘴!你不用管——我们往这边走。” “到哪里去?唉,你放手!”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地响,挣脱了她的手,把她推开。 她又拉住他的衣袖,拖着他,执着地重复说: “你不用管……我们离开这里……人家会看见我们的——这里有个家伙……尽缠着我……我们赶快走!” 密契克几乎打了她,才能又一次挣脱。 “你到哪里去?站住!”她大声喊着,又跟在后面追上来。 可是,这时候从灌木丛里跳出了“黄雀”——她就猛地往旁边一冲,跳过小溪,躲进赤杨丛里。 “怎么她不干么?”“黄雀”跑到密契克跟前,连忙问道。“啊,也许我会走运!”他朝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跑去追赶瓦丽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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