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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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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有生以来醉得最严重的一次,醉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了。当他们回到家,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他的心仍为刚才自己做的事而抑郁挣扎,无法自已。 午夜一点过后,无法合上眼入睡的葛罗丽亚,穿过显得特别安静的房屋大厅,推开安东尼的房门。先前他因为窒闷而将窗户打开,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的浓浊气味。她在他的床边站了一会儿,身穿男孩子气的丝质睡衣,衬托她修长、精致而优雅的身材——然后她纵身投向他,发狂似的抱着半睡半醒的他,她的热泪滴落在他的喉间。 “噢,安东尼!”她哭得很激动,“噢,我最亲爱的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然而到了次日,他一大清早就到她的房间,跪在床前,像个小男孩般地哭泣,仿佛他的心已碎了。 “昨天晚上,”她嘶哑地说,手指拨弄着头发,“似乎,你所深爱的那个部分的我,那个值得了解的部分,所有的骄傲和热情,都已经死了。我知道剩下来的自己依然会爱着你,却永远没办法跟以前一样了。” 不过,即使在当下,她也很清楚这件事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忘,生命即是如此,甚少对人迎头痛击,而是慢慢地消磨。经过那个早晨后,这件事便从来没有再被提起过,而这深刻的创伤也经由安东尼的手逐渐痊愈了——如果真要说有胜利者的话,那应该是属于某种更黑暗的力量,它才是最后的赢家,而非他们两人。 尼采式的插曲 葛罗丽亚的独立个性,就像她所有真诚而发自内在的特质,刚开始都是难以察觉的。然而,一当她注意到安东尼为发现所发现时,它便几乎成为一种行为上的惯例。从她所说的话,可以大胆假设,她所有的精神和活力,都用于极力肯定一个负面法则“什么都不必在乎”为真。 “不要在乎任何事情或任何人,”她说,“除了我自己,及我的延伸,和安东尼你。所有生命都依循这个法则而行,就算不是,至少我自己是那样认为的。没有人会为了我做任何事,除非他们因此而得到满足,所以我也很少为他们做什么。” 当葛罗丽亚说这些话时,她正置身于全马利塔最有教养的女士家的阳台。然而话才说完,她便发出一声奇怪的呼喊,晕倒在阳台的地板上。 女士扶着她,开她的车把葛罗丽亚送回家。一般都认为,算算葛罗丽亚也应该要怀孕了。 她躺在楼下的长沙发上,温暖的白日在窗外悄悄流逝,余光轻触着阳台廊柱上的玫瑰。 “这中间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对你的爱,”她呜咽地说,“我珍视自己的身体是因为你认为它是美丽的,而我这样的身体——也是你的——却要让它变得丑陋、曲线全无吗?我完全无法忍受。噢,安东尼,我真的不是因为怕痛。” 他极力抚慰她——却是徒劳。她继续说: “然后,结果是我的屁股因此变宽了,人也变得苍白,我的好气色将永远不再,头发也失去光泽。” 他双手插在口袋,来回在地板踱步,问: “确定会这样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最恨妊娠了,随你怎么说。我想,以后我还是会有个小孩的,但却不是现在。” “噢,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躺在地上哭。” 她的啜泣渐停,从满室的昏暗中获得平静的慰藉。“把灯打开,”她恳求,“最近日子过得好快——似乎六月特别是——这样——当我还小时,觉得时间比较长。” 灯光的开关打开,顿时,窗外和门外仿佛垂下了柔软的深蓝色丝质帘幕。她的苍白,她的沉静,现在已没有悲哀也没有喜悦,唤起了他的同情。 “你希望我有小孩吗?” “对我而言没有差别,也就是说,我是中立的,如果你怀孕,我有可能会感到高兴,如果你没有——那么,也没什么不好。” “我真希望你可以下定决心选一个!” “假设是你来决定。” 她轻蔑地看着他,不屑回答。 “你以为凭你那发光的尊严,就可以跟全世界的女人有所不同?” “我能怎么做!”她愤怒地大喊,“对她们而言无所谓尊严不尊严,而是生存的一个借口,这是她们唯一擅长的一件事,但对我而言,这是一种侮辱。” “嘿,葛罗丽亚,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可是看在老天的份上,至少保持一点风度。” “噢,不要对我发脾气!”她呜咽。 他们彼此互换一个无言的眼神,没有特别的用意,却充满了压力。然后安东尼从柜子取出一本书,跌坐在椅子上。 大约半小时以后,她出声打破弥漫在整个房间如焚香般的沉重僵局。 “明天我会开车出去拜访康斯坦丝·马利安。” “好啊,我也要回泰瑞镇去看祖父。” “你知道,”她又说,“不是因为我害怕——不管是这件事还是其他任何事,我只是想忠于自己,你知道的。” “我知道。”他同意。 实际的男人 亚当·帕奇,由于以一种虔诚的态度憎恨德国人,每天以战争新闻为他的精神粮食。他的墙上用别针贴满了地图;桌上则堆满了各式图集方便他随时取用,有《世界大战照片史》(PhotographicHistoriesoftheWorldWar)、官方说法,和战地特派员及士兵甲、乙、丙的《个人见闻》(PersonalImpressions)。有好几次安东尼去拜访祖父时,他的秘书爱德华·萧妥沃兹,过去是帕奇家在霍博肯(Hoboken)地区的“机械工”,现在则以一种正当的义愤填膺姿态出现,却仍同样地碍眼。老人对每份报纸都加以抨击,完全不知疲累为何物,把每一篇以他的角度看值得保留的专栏剪下来,把它们塞进近乎爆满的档案夹。 “那么,你最近在做什么?”他和蔼地问安东尼,“无所事事?嗯,我想也是,整个夏天,我就一直想着要坐车到处走走,顺便去看你。” “我在写作,你不记得我寄过论文给你——就是去年冬天卖给《佛罗伦萨人》的那本?” “论文?你从来没寄过论文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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