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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那也就是说,一个星期以后您就把胶全收完了……”

  “不,帕泰尔纳先生。今天晚上,工人们会把白天采到的胶汁带回来,马上进行熏制,使胶汁凝固。具体做法是,把胶汁倒在一张薄木板上,点燃一堆刚折下的枝条,把木板放到浓烟上去熏,胶汁就逐渐地变硬凝结了,这时便再往木板上倒上一层胶汁。如此反复,就做成了一种橡胶长条,这时采胶工作才算完毕,可以拿去卖了。”

  “在我们的同胞特吕松到来之前,”雅克·艾洛赫问道,“印第安人是否真的对采胶一无所知?”

  “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专员答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橡胶有何价值。所以也没有人想象得出橡胶会给本地带来多大的商业和工业利益。是法国人特吕松,先在圣费尔南多,后又在埃斯梅腊尔达,把割胶的技术传授给了印第安人。如今,橡胶业已成了美洲的这一地区最重要的产业了。”

  “哦,特吕松先生万岁!他的祖国万岁!”热尔曼·帕泰尔纳的声音不是高呼,而是像吟唱一般了。

  大伙满怀激情地为特吕松先生、为法国而干杯。

  中午睡了几个小时午觉。下午,专员建议客人们去港口看一看正在修补中的船员。他想亲自检查一下工作质量如何。

  大家穿过农场的田地朝河岸方向走,一边听马纽艾尔先生带着业主的自豪谈论自己的农场。

  走到港口,“加里内塔”已经完全修好了,正要重新下水。“莫里切”则在缆绳的另一头随波轻晃。

  在船员和农场工人们的帮助下,瓦尔戴斯和帕夏尔已顺利地补好了船洞。专员十分满意,现在,两条船都结实牢固得很,完全能够胜任下二阶段的旅行。

  眼下要做的是把“加里内塔”从河岸推入水中,下水之后,再把船篷搭好,把桅杆竖起,把物品重新装入舱中,今天晚上马夏尔和让就可以回船上住了,明天一大早船队就上路。

  此刻,夕阳西沉,夭边堆起紫红的云霞,它预示着西风将起——这对船行是有利的。

  船员和工人们着手把“加里内塔”推往河中,马纽艾尔·阿桑松父子和旅客们则在岸边散步。

  在合力椎船的人中,专员的目光落到了荷莱斯的身上,他的样貌与其他船员太不一样了。

  “这人是谁?”专员问。

  “‘加里内塔’上的一名船员。”雅克·艾洛赫答道。

  “他不是印第安人。”

  “不,他是西班牙人。”

  “你们在哪儿雇到他的?”

  “在圣费尔南多。”

  “他的职业就是奥里诺科河上做船员吗?”

  “他并不以此为生,但当时我们缺一个船员,这个西班牙人想去圣塔胡安娜,便前来自荐,瓦尔戴斯于是雇用了他。”

  荷莱斯觉察到有人在谈论他,他一边干活,一边侧耳倾听着对方说了他什么。

  雅克·艾洛赫一下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您认识此人吗?”

  “不认识,”马纽艾尔说,“他到奥里诺科河上游来过?”

  “印第安人巴雷说在卡里达见过他,但荷莱斯自己否认去过那个地方。”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专员说,“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看上去和印第安人太不一样了。——您说他要去圣塔胡安娜?”

  “他的意愿,好像是加入传教团。在出来闯荡做海员之前他曾是初学修士。据他说他十一二年前在加拉加斯见过埃斯佩朗特神父。这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为我们描述的神父的相貌和您给我们形容的非常一致。”

  “总之,”马纽艾尔先生说,“这人驾船的技术好坏倒不重要,但在这种地方要小心那些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也不知要往哪儿去的冒险分子。说不定……”

  “您的提醒我一定铭记在心,马纽艾尔先生,”雅克·艾洛赫说,“我会密切注意这个西班牙人的。”

  刚才这番话荷莱斯听到了吗?反正从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有那么几次,他的眼睛里放射出难以掩饰的焦虑的目光。“加里内培”被推回水中,泊系在“莫里切”的旁边。专员与旅客们朝船儿走过去,话题也转移到了别的方面,但荷莱斯依然竖起耳朵听着,同时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此刻大家谈论的是,奥里诺科河上游的水流会更加湍急,为了能够顺利前行,必须把船维持在最佳状态——马纽艾尔尤其强调这一点。

  “你们还会碰到不少急流,”他说,“和阿普雷以及马埃普雷的急流比起来要短一些,容易过一些,不过也得费你们不少劲。有时候还得在礁石上拖船,除非特别结实的船,否则拖上一趟就不能再使了。我看马夏尔中士的船修补得还挺不错。我想,他们没检修您的船吧,艾洛赫先生?……”

  “不必您费心了,马纽艾尔先生,我已经嘱咐他们检查一下,帕夏尔察看了‘莫里切’的船底,结实着呢,完全可以相信,我们这两条船会安然无损地度过急流区,也足以应付‘秋巴斯科’,——您不是说,这种风在河流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一样可怕吗?”

  “一点儿不错,”专员说,“如果疏忽大意,雇用的船员又对河流情况不熟悉的话,这些困难都是应付不了的。况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呢?”马夏尔不安地问道。

  “是两岸的印第安人可能带来的危险。”

  “马纽艾尔先生,”让说,“您是指瓜哈里布人吗?”“不,我亲爱的孩子,”专员微笑起来,“瓜哈里布人不坏。我知道,外界以前一直认为他们是凶残之辈。1879年,也就是凯尔默上校往奥里诺科河源去的那个时期,曾有数个村庄被毁,村民被屠杀,当时还都以为是瓜哈里布人于的呢!”

  “说不定我父亲也遭到了瓜哈里布人的攻击,”让叫道,“他别是落到那帮人手中了吧?”

  “不,不!”雅克·艾洛赫赶紧说,“毫无疑问,马纽艾尔先生从没听说过……”

  “是的是的,艾洛赫先生,还有你,我亲爱的孩子,我再说一遍,您的父亲绝不可能受到这些印第安人的伤害,因为早在15年前他们的坏名声就已得到平反,洗刷干净了。”

  “您和他们有过来往吗,马纽艾尔先生?”热尔曼·帕泰尔纳问。

  “是的,有过好几次。夏方荣先生从上游回来的时候,曾对我描述过这些印第安人,说他们挺可怜的,身材矮小,体质孱弱,胆小怕事,动不动就逃跑,总之没什么可怕的。我自己后来的亲身经历证实了夏方荣先生的话,所以我不会对你们说‘提防瓜哈里布人’,而要提醒你们‘提防那些从世界各地跑到南美草原上来的冒险家’,注意防范那些无恶不作的匪徒,政府早就该调遣民兵对他们进行围剿,把他们通通赶走!”

  “我能提个问题吗?”热尔曼·帕泰尔纳说,“旅客们所面临的危险,不同样也威胁着农场及其主人吗?”

  “那当然了,帕泰尔纳先生。所以在达纳科,我、我的儿子和工人们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如果匪徒胆敢进犯农场,我们会及时发现他们,绝不会被搞个措手不及,迎接他们的将是一阵枪林弹雨,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试第二次。再说,他们也清楚达纳科的马里基塔雷人是无所畏惧的,因而也不敢轻举妄动。对于航行在河上的旅客,尤其是过了卡西基亚雷之后,更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岸上太不保险了。”

  “不错,”雅克·艾洛赫说,“我们已经听说有一群人数众多的基瓦人在这一带为害四方。”

  “真是本地的不幸啊!”专员说。

  “还说领头的是个逃出来的苦役犯。”

  “是的,一个可怕的人!”

  “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这个苦役犯了,”马夏尔说,“他好像是从卡宴苦役监狱逃跑的。”

  “卡宴……是的,不错。”

  “此人是法国吗?”雅克·艾洛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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