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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幸存者中有一对埃雷蒂亚夫妇,来自哈瓦那的富裕移民,想领养小让娜。可是孩子现在是否真的没有亲人了呢?没人知道,“诺顿”号上的一名船员肯定地说孩子的母亲是名法国人,可是他却不知这位女士姓甚名什。本来按照惯常的做法,乘客在上船时会把姓名登记在船长办公室……可是,经过对撞船事故的调查,在“诺顿”号的乘客花名册上却没有找到这位女士的姓名。

  让娜跟随养父母来到哈瓦那。埃雷蒂亚夫妇也曾试图搞清让娜的身世,可是毫无结果,便不再理会,专注于抚养孩子。他们给她取的名字凑巧是胡安娜。女孩聪颖过人,学习勤奋,会讲法语和西班牙语。她对自己的来历也很清楚,养父母从未对她隐瞒过。因此她的心里总萦绕着一个念头:在遥远的法国,她的父亲也许正为她哭泣,为再也见不着她而绝望。

  当凯尔默上校得知妻子和自己那尚未见过一眼的女儿都已葬身海底的噩耗时,他的悲痛简直无以复加。在那战事纷扰的1871年,他没能得知妻子决定从圣-皮埃尔-马提尼克出发来和他团聚的消息,因而也不知道她乘上了“诺顿”号。等他知道的时候,灾难已经发生了。他到处去打听,却什么消息也没有。他只能认为妻女已经和船上的大部分乘客和船员一起遇难了。

  凯尔默上校痛不欲生,他是那么挚爱他的妻子,而他的女儿连他的一吻都未能得到,就离开了他!双重的打击使得上校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大病一场,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马夏尔在一旁精心照料的话,凯尔默一家之长恐怕也要撒手人寰了。

  凯尔默上校最后终于恢复了健康,但过程是极其缓慢的。1873年,他辞去了军职,断然放弃了曾给他带来过无上荣耀并肯定会继续为他提供美好前程的军人生涯。当时他才44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辞职后,凯尔默上校就隐居在南特附近,卢瓦尔河上的尚特奈的一座简朴的房子里。他不再见任何朋友,身边陪伴的只有和他同时辞职的马夏尔中士。对凯尔默上校来说,他在人间的真情挚爱已经在命运的大海中永远地沉没了,而他自己则孤零零地被抛弃在空旷凄凉的海岸边。

  两年后,凯尔默上校神秘消失了。他以旅行为名离开了南特,马夏尔中士徒劳地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他回来。他把一半财产——约一万法郎的年金——经家庭公证人之手留给了忠实的老战友。另一半他兑换成现款带走了……带到哪儿去了?……这就是一个不解之谜了。

  在赠与马夏尔中士财产的同时,上校还附了一份声明,这样写道:

  “我与我忠实勇敢的老兵永诀。我已让他分享了我的财产。他不要去找我,寻找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对他、对我所有的朋友、对这个世界来说,我已经死了,就如同我在人间最爱的人都已经死了一样。”

  除此之外,凯尔默先生什么也没留。

  马夏尔中士无法接受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上校这一想法。他到处去调查、寻问,想打听出上校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在告别和远离了所有认识他的人之后,他到底去哪儿度过凄苦的余生。

  其间,小女孩让娜在养父母家中健康成长。12年后,埃雷蒂亚夫妇才总算得知了一点关于让娜的家庭的情况。经过进一步的调查,终于清楚了,“诺顿”号上的凯尔默夫人就是让娜的母亲,而她的父亲凯尔默上校还活着。

  让娜当时12岁,眼见就要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她知书达理,举止端庄,责任心极强,且具有与她的年龄和性别不相称的过人毅力。

  埃雷蒂亚夫妇觉得不应对孩子隐瞒刚得知的消息。从被告知的那一天起,让娜的思想就仿佛被一种房屋的光芒照亮了。她感到自己受到召唤,召唤她去寻回父亲。这种信念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的心头,明显改变了她的心态。从小到大,养父母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百般疼爱,可是现在她人虽还在这个家庭里,心中却老想着去找凯尔默上校……现在已经知道他隐居到了布列塔尼,他的家乡南特附近……养父母给凯尔默家去了封信,问上校是否还住在那儿……当少女得知自己的父亲已经好几年音讯全无了时,她的心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

  凯尔默小姐于是恳求养父母放她去欧洲,她要到法国去,到南特去,她要重新找到父亲的踪迹,尽管人家都说再也我不到了。外人不可能做到的事,当事人的亲生女儿,凭借着本能的指引,一定能够做到。

  埃雷蒂亚夫妇拗不过让娜,只得忍痛让她离去。凯尔默小姐从哈瓦那出发,平安横渡了大西洋,来到南特。她只找到了马夏尔中士,老人对上校走后的事情依旧是一无所知。

  当这个据说已在“诺顿”号沉船事故中死去的女孩子走进尚特奈上校故居的大门时,老兵的震惊与激动是可以想象的。他不敢相信,又不能不相信。让娜的容貌让他一看就想起了上校,那眼睛,那脸庞,以及血缘关系所能遗传的一切体质和精神上的相似之处。在马夏尔看来,这女孩子是恐怕已在天堂的上校给他派来的天使。

  可是,当时,马夏尔已放弃了找到凯尔默上校行踪的希望。

  让娜决定不再离开父亲的老屋,马夏尔把从上校那儿得到的财产又归还到了让娜的名下,老少两人商定用这笔钱进行新的调查。

  埃雷蒂亚夫妇起先坚持想把让娜·德·凯尔默小姐重新领回家去,可是让娜不同意,他们只得作罢。让娜感谢养父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这一别,她也许不会在养父母的有生之年与他们重逢了。可是在让娜心里,凯尔默上校始终活着,而且他完全有可能真的还健在,因为无论是马夏尔中士,还是上校在布列塔尼的任何一个朋友都从未听说过他的确切的死讯……让娜要去找他,会找到的……父思女,女念父,虽然父女从未谋面……他们被一根纽带联系在一起,这纽带是如此紧密牢固,什么也摧不折,斩不断!

  少女就这样留在了尚特奈,与马夏尔中士在一起。后者告诉她,她在圣-皮埃尔-马提尼克出生几天后接受了洗礼,受洗时为她取名让娜。从此,她在埃雷蒂亚家的名字“胡安娜”不再用了。让娜和马夏尔相依为命,她暗下决心,只要有一线找到凯尔默上校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可是该去向谁询问上校的消息呢?马夏尔中士为了打听此事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不也毫无结果吗?要知道,凯尔默上校是觉得自己举目无亲了才弃国而去的!啊!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儿海难中获救,正在家里等待着他。

  好几年过去了。事情仍然看不到一线光明。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隐约揭开了神秘事件的一角。否则的话凯尔默上校的行踪也许就成为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了。

  这便是1879年寄到南特的那封出自上校之手的信,信发自南美国家委内瑞拉,阿塔巴布河上的圣费尔南多,收信人是凯尔默家的公证人。信中要求为上校办一件私事,可同时又请收信人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封信的存在,公证人把秘密一直保守到去世。他死时,让娜·德·凯尔默还在马提尼克,而且也无人知道她是凯尔默上校的女儿。

  7年之后,这封信才在已故公证人的文件堆中被发现——此时距离收到这封信已有13年了。公证人的后人已经得知了让娜·德·凯尔默的事,知道她和马夏尔中士在一起,正竭力搜寻和她父亲有关的文件,便赶紧把这封信移交给了她。

  此时让娜·德·凯尔默已经成年了。父亲的老战友对她的照顾可以说像母亲一样的无微不至。在埃雷蒂亚家时,她已接受了部分教育,来法国后更是在严格的现代教育体制下获取了扎实全面的知识。

  当她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可以想象她是如何的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没什么可怀疑的了,1879年凯尔默上校所在的地方是圣费尔南多,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后来干了些什么,可这封信毕竟提供了一条线索——是的,线索——有了它,就可以迈出着手找寻的第一步了。给圣费尔南多总督的信发出了一封又一封,得到的却总是同样的回答。没有人认识凯尔默上校,谁也不记得他曾到镇上来过,可是那封信倒的确是从镇上寄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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