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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由于执行政府的规定,下诺夫哥罗德大广场上的嘈杂声达到了顶点。被驱逐的外国人愤愤不平地咒骂,于是警察和哥萨克人就对他们大加喝斥,那喧嚣的程度简直难以形容。米歇尔·斯托戈夫离开了广场,他要找的少女不可能在那儿。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汽船中午十二点才出发。所以米歇尔·斯托戈夫还有大约两小时的时间寻找那位少女,让她做自己的旅伴。

  他重新穿过伏尔加河,跑遍了对岸所有的街区,那边的人少多了。他可以说是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上城找过了找下城。他还去到教堂,那是一切哭泣、受苦的生灵当然的庇护所。但他哪儿都没见到利瓦尼亚少女。

  “可是,”他一再地想,“她还是不可能离开下诺夫哥罗德了。再找找吧!”

  米歇尔·斯托戈夫就这样游荡了两个小时。他的脚步片刻不停,丝毫也不感到疲惫,他被一种迫切的心情驱使着,以致于无法思考。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于是他又想,那位少女也许还不知道颁布了法令,——不过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因为这样一个晴天霹雳,不会有人听不到的。她显然很想了解来自西伯利亚的任何消息,那么总督采取了这样一些措施,如此直接地危害到她的利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是,如果她不知道这些措施,那她几个小时后就会到码头去,在那里,某个毫不留情的警察一定会粗暴地拦住她!米歇尔·斯托戈夫无论如何必须在此之前找到她,帮助她蒙混过关。

  可是他找来找去都是白费力气,到后来他都完全不抱希望找到她了。

  十一点钟了。米歇尔·斯托戈夫想到去警察局出示他的通行证,尽管在其它任何一种情况下都没这个必要。法令显然管不着他,既然这种情况已预先为他考虑到了,但是他想确保没有任何东西阻止他出城。

  于是米歇尔·斯托戈夫不得不又回到伏尔加河对岸,去到警察局所处的那个街区。

  那里有很多人,因为尽管外国人得到命令离开本省,但他们还必须填写一些表格才能走。如果不采取这样的预防措施,那些多多少少介入了鞑靼人勾当的俄国人,只要化化装,就可以偷越出境了,——这正是法令试图阻止的。你们是得走,可你们还得获得许可才能走。于是,街头艺人、波西米亚人、赞加罗人、茨冈人,夹杂在那些来自波斯、土耳其、印度、土耳其斯坦和中国的商人中间,把警察局的办公室和院子都塞满了。

  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因为这么大一群人都被驱逐了,交通工具将非常紧张,谁动手慢了,就很有可能无法在规定的期限内离开这里,——那么总督手下的警察们就要粗暴地进行干预了。

  米歇尔·斯托戈夫多亏了两肘非常有力,得以穿过了院子。但是要进入办公室,一直去到职员的窗口前,那就难上加难了。不过,他凑到一位警察耳边说了一句话,又及时塞了几个卢布,于是人家为他开路,让他过去了。

  这个警察把他领到等候室以后,就去通知一位高级职员。

  米歇尔·斯托戈夫马上就能与警察局办清手续,获得行动的自由了。

  他一边等一边环顾四周。他看见什么了?

  在那边的一条长椅上,一位少女,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倒着,正默默地在绝望中煎熬,尽管他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脸映在墙上的侧影。

  米歇尔·斯托戈夫没有弄错,他刚刚认出了那位利瓦尼亚少女。

  她不知道总督的法令,她是来警察局签证的!……人家拒绝给她签证。无疑,她获准去伊尔库茨克,但是法令很明确,它取消以前的任何许可,所以去西伯利亚的路也就向她关闭了。

  米歇尔·斯托戈夫非常高兴终于找到这位少女,并朝她身边走去。

  少女朝他盯了一会儿,又见到自己的旅伴,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转瞬即逝。出于本能,她站起身来,就像一个海上遇难者紧紧抓住一块船只的残骸一样,她要向他求救……

  这时,那个警察碰了碰米歇尔·斯托戈夫的肩头。

  “警察局长在等您,”他说。

  “好的,”米歇尔·斯托戈夫答道。

  尽管从头天晚上以来他一直辛辛苦苦地寻找这个少女,但此刻,为了既不连累她也不连累自己,他没有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去安慰她,而是跟着警察穿过密集的人群而去。

  看到这个唯一的、或许能帮助自己的人也走了,利瓦尼亚少女又跌坐在长椅上。

  还不到三分钟,米歇尔·斯托戈夫就由一个警察陪着,又出现在等候室里。他手里拿着他的通行证,这使他可以在西伯利亚的道路上自由通行。

  于是他走到利瓦尼亚少女身边,向她伸出手去:

  “妹妹,”他说。

  她明白了!她站起身,就好像她突然获得了某种灵感,容不得她有片刻的迟疑!

  “妹妹,”米歇尔·斯托戈夫又说,“我们获准继续旅行去伊尔库茨克,你去吗?”

  “我跟你去,哥哥,”少女一边回答,一边把她的手交给米歇尔·斯托戈夫。

  然后,他们俩便双双离开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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