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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桑道夫自以为安全有了保障,就走到树干边,把同伴抱在怀里,放到沙滩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事实上,福伊巴河口这片水域既非泻湖,也非一般的湖泊,而是一个喇叭形的河口,当地人叫它莱姆河口。它经过半岛南端西海岸的奥斯拉和罗维尼奥之间的一个狭口,流入亚得里亚海。当时人们并不知道,这河口的水是流经比科深渊的雨季洪水。

  岸边几步远的地方,有间猎人茅舍。桑道夫和巴托里喘了几口气,就躲进茅屋里,把湿衣服脱下,晾在外面。在强烈的阳光下,用不了多长时间,衣服就会干的。他们在茅屋里等着。广阔水面上的渔船刚刚离开莱姆河,他们极目远眺,沙滩上一片荒凉。

  这时,一直注视他们的那个人站起身,走近茅舍看了一眼,然后在南边低矮的峭壁拐角处消失了。

  三小时之后,马蒂亚斯·桑道夫和同伴取了衣服。尽管衣服尚未干透,他们却必须动身了。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过久。”巴托里说。

  “你是否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可以上路了?”桑道夫问他。

  “我主要是饿得没劲儿了!”

  “咱们试试看,先走到海岸!也许在那儿我们有机会找点儿吃的,说不定还能上船呢!走,埃蒂安!”他们于是离开了茅舍。显然他们极度衰弱,与其说是疲劳,倒不如说是饥饿的缘故。

  中午时分,大路上出现了五、六个行人。桑道夫出于谨慎,不想让人看见。十分幸运,就在左边五十来步的地方有堵围墙,一个废弃的农舍坐落其中。没让人发觉,桑道夫和同伴藏进了一间黑暗的储存室。即使行人在农舍停留,他们也能藏到天黑而不被发现。

  这些行人是农民和盐田工人。有的赶着鹅群,一看便知是去莱姆河附近的一个市镇或村庄赶集的。他们不分男女,都身着伊斯特里的时装,佩带首饰、纪念章,耳环上饰有宝石坠,胸前有十字架,衣服上有金银丝刺绣,闪闪发光,盐工的衣着比较朴素,他们手中持棍,背着袋子,向邻近盐场走去,也许要一直走到西部的斯达弄或皮拉诺大盐场。

  几个盐工走到被遗弃的农舍前面,逗留片刻,索性在门口坐了下来。他们大声聊天,相当活跃,谈的都是和他们有关的事。

  两个逃犯倚在一个角落里,倾听着。或许这些人得知了越狱的事,会谈到它,或许桑道夫能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他们眼前是在伊斯特里的什么地方。

  没有一句话谈到有关情况。无奈,只好作一些简单的猜想。

  “本地人既然未说起我们越狱的事,说明他们还不知道。”桑道夫说。

  “这表明,我们离城堡已经很远。由于水流湍急,流速甚快,我们在地下河里随波逐流,度过了六个小时,所以远离城堡。这一点,不足为怪。”巴托里回答。

  “对!是这样的。”

  而两小时之后,几个盐工从围墙前经过,谈到他们在城门口和一队宪兵相遇。

  哪个城市?……他们没有说出名字。

  这使两个逃犯感到担心。宪兵来到各地,大概是受到差遣,追捕他们的。他俩决定躲在农舍里,直到天黑再说。饥饿折磨着他们,他们却不敢离开藏身之处,只好强忍着。

  下午五点左右,路面上果然响起了一小队骑兵的马蹄声。

  这时已爬到围墙门口观察情况的桑道夫,匆忙回到同伴身边,并把他拖到储存室内最黑暗的一个角落。他俩一起藏在一堆荆棘之下,一动不动。

  在队长的带领下,六个宪兵一路上坡东行。队长命令在此停下,两个宪兵和队长跳下鞍马,其他宪兵在马上待命。

  四个宪兵继续上坡奔向远方,队长和两个宪兵把乘骑拴到围墙外面破烂不堪的栅栏上,然后坐下聊天。躲在贮藏室深处的逃犯,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今晚我们要赶回城里。今夜如何行动,还要请示上面。也许特里埃斯特会打来电报,作出新的指示。”队长在回答一个宪兵提出的问题。

  “我真担心,我们追捕逃犯的时候,他们已逃到夸尔内罗湾那边的河口去了。”第二个宪兵说。

  “有可能,因为他们相信那边比这里安全。”另一个宪兵回答。

  “他们逃到那边去,也免不了被发现。”队长反驳,“全省的海岸,从南到北,已布下天罗地网了!”

  “我想,在皮拉诺和卡波的斯特里亚的盐田里,也正在搜查呢。逃犯在那儿更容易躲藏,并可搞到一条小船,横渡亚得里亚海,到里米尼或威尼斯去。”

  “瞎折腾!他们本该老老实实地呆在牢房里!”一个宪兵世故地说。

  “是呀,即使今晚在比科深渊捞不到尸体,早晚也会捉到他们的!现在呀,人可能都死了,我们不该来这里的,这么热。苦死了!”第一个宪兵补充道。

  “谁说没死呢?”队长接着说,“福伊巴河可能已经执行过死刑了。山洪爆发的时候,犯人选择了这条道儿逃离毕西诺城堡,可以说再糟不过了!”

  原来福伊巴河就是把桑道夫和其同伴冲下来的那条河!毕西诺城堡,就是他们被捕后受到关押、审判的地方!也就是要处决他们的地方!桑道夫对毕西诺这个城市并不陌生。

  宪兵的话到此为止。从这几句话中,逃犯却得知了他们急需了解的一切。

  队长站了起来,沿着围墙的栅栏来回踱步。期待着宪兵回农舍与他会合。有二三次,他步入破烂不堪的房舍,察看各房间的情况,要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职业习惯而已。他一直走到了储藏室的门口,若不是里面漆黑一片,逃犯定会被他发现。他甚至走进室内,刀鞘碰着了那堆荆棘,却没有触及蜷缩在里面的人。此时此刻,桑道夫和巴托里心慌意乱,万般焦虑,其心情难以形容。但是他们也横下一条心,一旦宪兵队长摸到他们,就豁出命去,扑到他身上,趁其不备夺取武器,杀死他的两个宪兵,否则自己就没命了。

  正当这时,外面有人喊队长。派出去搜索的那四个宪兵回来了,还有一个人陪着。

  这人是西班牙人,就在附近盐场做工。宪兵们遇到他时,他正要赶回城里。他说他走遍了城市和盐场之间的这块地方,于是宪兵们决定带他回来见队长,以便询问。这人没有拒绝,跟着他们一块回来了。

  一到队长面前,队长就问他在盐场里是否注意到有两个陌生人。

  “没有,队长,”这人说,“可是今天早晨,我离城一个小时以后,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在莱姆河边登岸。”

  “两个人,你说的?”队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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