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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威斯顿标准报》所告诉读者们的全是千真万确的。与此同时、《威斯顿日报》则强调指出古往今来的学者们对于陨石的研究的一贯重视,它说:

  “狄奥根尼·阿波罗尼不是曾提到过一块白炽的、像磨坊的大磨盘那么大小的石头吗?它坠落在埃果斯·波塔莫斯附近,使色雷斯的居民们惊恐万状。要是有一颗这样的火流星掉到圣安德鲁教堂的钟楼上,就会把钟楼整个摧毁。说到这里,请允许我们列举几块来自太空深处、进入地球的引力范围时掉在地面的陨石:在纪元前,在加拉西被当作万神之母西拜尔加以崇拜、后来被运到罗马的雷霆之石;在叙利亚发现、用来祭祀太阳神的陨石;在努马朝代找到的神盾;在麦加珍藏着的黑色陨石;及用来制造著名的安塔尔宝剑的雷石。纪元以后,人们又描写过多少陨石以及它们坠落时的情景啊:掉在阿尔萨斯的安西斯海姆的重二百六十磅的石头;掉在普罗旺斯的维松山上的、有金属光泽的、像人头一样大的黑色石头;掉在马其顿的拉里尼的重七十二磅、发出硫磺气味的、海泡石似的石头;还有一七六三年掉在沙尔特的鲁塞的、烫得碰都不能碰的石头。此外我们不是还可以列举在一二〇三年坠落于诺曼底的来格勒城的火流星吗?关于它,汉伯尔特是这么说的:‘下午一点,天空净无纤尘,人们看到一颗火流星由东南向西北运动。几分钟后,从一小朵黑色的几乎不动的云里传来持续五六分钟的爆炸声,跟着又是三四声,那光景就像火枪的枪声混杂着无数面鼓的鼓声一样。每声爆炸之后,那黑色的云朵里就冲出一团烟雾来。但那块地方却没有任何发光现象。有一千多块陨石降落在一个椭圆形的地带里,其长轴为东南一西北走向,长度为十一公里。这些陨石冒着烟,很烫手但却不起火。人们发现,它们在掉下来后的头几天里要比后来容易被砸碎。’”

  《威斯顿日报》在几栏的篇幅里继续以这种口吻说着,不厌其烦,这至少表现出编辑们的办事认真来。

  其他报纸也不甘落后。既然天文学是头条新闻,大家便都谈起天文学来。如果在这以后还有一个威斯顿人不精通火流星问题,那一定是他太不用心了。

  《威斯顿新闻报》也在《威斯顿日报》提供的资料里加上了自己的资料。它回顾了那只直径为满月的两倍的火球。一二五四年,那只火球相继在赫沃思、达林顿、达勒姆、敦提出现。它从一个地平线飞向另一个地平线而没有爆炸,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发射出金光的尾巴,看上去很宽也很密实,在暗蓝的天空上十分耀眼。这家报纸又说,这颗赫沃思的火流星没有爆炸开,但法国卡斯蒂庸的一个观察者,在一八六四年五月十四日所发现的那颗火流星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人们见着这颗流星只有五秒钟的时间,但它的速度是那么快,以致它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就在天上划出了一条六度的弧形。它的色调先是蓝绿色,继而成了白色并且亮得出奇。从爆炸到听见声音经过了约三四分钟,说明这是在六十到八十公里之外,因此它爆炸的猛烈程度当是超过了在地面上所不能发生的最强大的爆炸了。至于根据高度推算出来的这颗火流星的大小,它的直径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尺,它每秒应能飞行一百三十公里。这个速度比起地球绕日运行的速度来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接着,轮到《威斯顿晨报》,然后又是《威斯顿晚报》来谈这个问题了。后面这家报纸更侧重于谈那些几乎完全由铁组成的火流星,这类火流星为数极多。它又对读者们提起一个在西伯利亚发现的这类火流星,其重量至少有七百公斤;另一个在巴西找到的,重六千公斤;还有一个在图库曼的奥林波找到的,重一万四千公斤;最后,还有个掉在墨西哥杜兰戈附近的,重量竟达一万九千公斤!

  实际上,如果说威斯顿的部分居民在念这些文章时不由感到有点害怕的话,那并非言过其实。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先生的流星,既然是在大家所知道的那种条件下发现的,亦即它应当是一个极大的距离之外,那么它的体积就很可能要比图库曼和杜兰戈的火流星大得多。谁知道呢,也许它的大小等于或超过了卡斯蒂庸的陨石。当时人们估计后者的直径为一千五百尺。这样的庞然大物的重量能想象得出来吗?而既然那颗流星曾在威斯顿的天顶上出现,那就是说威斯顿正处于它的轨道下方。因而只要这轨道也是环形的话,那它就还会经过这座城市。那么,它就可能在经过威斯顿的时刻由于某种缘故停止飞行,威斯顿就将受到难以想象的撞击!现在,把那个可怕的动能定律告诉那些还不知道的人,并提醒那些知道的人的时候到了,否则就将再也没有机会了。动能等于质量乘以速度的平方。而根据更为可怖的自由落体的定律,对一二个由四百公里高度掉下来的火流星来说,当它快撞到地面时,这个速度是每秒将近三千米!

  威斯顿的报界并没有忽略这个责任,说句公道话,那些报纸从未如此地大谈特谈各种数学公式。

  于是,渐渐地,某种恐惧降临到这座城市。这个危险而威胁着大家安全的火流星,变成了人们在公共场所、各种圈子,以至家家户户的话题。尤其是居民中的妇女们,更是只梦见撞毁的教堂和夷平的房屋了。至于男人们,他们觉得耸耸肩膀更漂亮些,然而他们在耸肩膀时心里却并不踏实。可以那么说,在宪法广场和高级住宅区,日夜都有成群结队的人守着。不管晴天阴天,那些观测者一刻也不停歇。那些光学仪器商从来没卖出去过这么多的大大小小的望远镜和其他光学仪器。天空也从来没有这样地被威斯顿人的不安的眼光瞄准过。不管流星看不看得见,危险总是每时每刻存在着的,如果不说每分每秒的话。

  但是,大家要说了,这种危险也同样威胁着不同的地区以及流星所经过的城市、乡镇、村落啊。是的,这是不言而喻的。如果火流星如人们所设想的那样绕地球运行的话,所有在它轨道下方的地点都将受到它坠落的威胁。然而威斯顿却保持着害怕的最高纪录(如果大家愿意接受这个超现代化的字眼的话),其原因是首次发现这颗火流星的地点是威斯顿。

  可是有一家报纸却抵抗住了这种恐怖的传染。这家报纸始终不愿严肃对待这件事。相反,它对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先生很不留情,并开玩笑地把威胁着这座城市的灾难归罪于他们:

  “这些业余爱好者在管些什么闲事呢?”《笨拙报》说,“他们有必要用他们的望远镜和天文望远镜去给天空搔痒痒吗?他们不能让天空安生一点,不去开星星们的玩笑吗?那些插足与己无关的领域,不知趣地闯入星际空间的学者,不是已经相当多,不是已经太多了吗?那些天体是很怕羞的,它们不喜欢人们这么近地瞅着它们。是的,我们的城市受到了威胁,如今谁也不安全了,而且这种局面无可救药。失火、下冰雹、刮旋风,都能防范,但你去防范一颗大概有威斯顿的城堡主塔十倍之大的火流星的坠落,试试看!……只要它在掉下来的时候爆炸(这是这类东西常有的事),散落物是炽热的话,那么整个城市都会被轰击、甚至焚毁。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可爱的城市都将毁于一旦,我们不该对自己讳言这一点!各自逃命吧!各自逃命!……但为什么福赛思先生和赫德尔森先生不肯安安静静地呆在他们房子的一楼,却偏要去窥视那些流星呢?是他们的不知趣惹恼了它们,是他们的罪恶的阴谋把它们勾引来的。如果威斯顿被摧毁,如果它被这颗火流星粉碎或烧毁,那就是他们的过错,应当怨他们!……确实,我们要问那些真正公正无私的读者,也就是说,威斯顿《笨拙报》的所有订户,那些天文学家、占星家、气象学家以及其他称之为家的畜牲,究竟有什么用处?他们的工作带来过什么好处?……提出这个问题就等于回答了这个问题。至于我们,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持我们的众所周知的信念,这种信念被一个法国人、赫赫有名的布里雅·萨瓦兰的天才的隽永的名言如此完美地表达了出来:‘发现一个新菜肴比发现一颗星星更能为人类造福!’对于这两个为发现一颗简简单单的火流星而不怕给自己的家乡招来最糟糕的灾祸的罪人,布里雅·萨瓦兰又将如何蔑视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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