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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当太阳只把疲惫的光投向山坡时,”萨姆接着念,“当山谷深处湖水平静,一片蓝色时!”

  要不是亚里斯托布勒斯从中间打断,两个舅舅或许会继续沉醉在奥西昂的诗句中。亚里斯托布勒斯突然打断两人说:

  “先生们,您们这么狂热地谈论的这些所谓的神灵,您们又有谁见过其中的一个呢?不,没有!人能看到吗?并不能,是不是?”

  “先生,您就是在这上面搞错了,我真为您惋惜,竟从没看到过这些神。”坎贝尔小姐又说,她是不会向反驳者屈服的,她绝不会舍弃任何一个神灵。“可以看到他们显现在苏格兰所有高地上,沿着荒芜的幽谷滑行,升起在沟壑深处,在湖面上飞舞,在我们赫布里底群岛周围平静的海水里嬉戏,在北方冬天带来的风暴中玩耍。还有,看这绿光,我一直坚持去追赶它,它为什么就不会是那个瓦尔基丽女神的披肩呢?那披肩的流苏拖在天边的海水里。”

  “啊,不!“亚里斯托布勒斯叫着。“这个,不是!我给您讲您的绿光是什么……”

  “别说,先生。”坎贝尔小姐喊道,“我不想知道!”

  “不,我要说,”学者已被争论搞得很激动。

  “我提醒您不要说……”

  “我还是要说,坎贝尔小姐,太阳圆盘的上半边在轻触天际时,发出的最后一道光线,之所以是绿色的,或许是因为它在穿过薄薄的水层时,染上了水的绿色……”

  “闭嘴……尤尔西克劳斯先生!……”

  “这绿色只要是很自然地紧跟着太阳圆盘的红色,尽管绿色突然消失,可我们的眼睛还留有对它的印象,因为,从光学角度上讲,绿色是红色的补充色!”

  “啊!先生,您这物理学的推理……”

  “坎贝尔小姐,我的推理与事物的本质相符。”亚里斯托布勒斯答道。“我正巧想出一篇这方面的论文。”

  “舅舅们,我们走!”坎贝尔小姐喊道,她真得被气坏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用他的解释,最后会把我的绿光给玷污了!”

  奥利弗这时加了进来。

  “先生,”他说,“我想您关于绿光的论文会极端稀罕,不过请允许我给您提个建议。写另外一篇论文,题目更有趣。”

  “什么,先生。”尤尔西克劳斯神气活现地问。

  “先生,您该知道一些学者科学地论述了这样一个动人的问题,鱼尾对大海起伏的影响吧?”

  “唉!先生……”

  “好吧先生,这还有一个题目,我专门推荐给您去做深奥的思考,那就是管乐器对暴风雨形成产生的影响。”

  第十六章 两声枪响

  第二天,以及九月初的几天里,再没见到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的影子。他是不是明白了对坎贝尔小姐只是在浪费时间,而乘游船离开了约纳岛了呢。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怎样,他不露面还是好的,年轻姑娘对他表现出的已不再仅仅是冷淡,而是一种厌恶。他把她的绿光讲得诗意全无,把她的梦幻物质化,把瓦尔基丽的披肩说成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光学现象。或许她可以原谅他一切过失,而唯独这点上她无法原谅他。

  坎贝尔小姐甚至不让麦尔维尔兄弟去打听亚里斯托布勒斯的情况。

  再说,找他又有什么用?他们又能跟他说什么,他们还有什么好期望的吗?以后,他们还能想着让这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按他们的设想结合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就像庸俗的散文和高贵的诗歌之间的那道鸿沟一样,一个痴迷地要把一切都归结为科学公式,另一个却只生活在理想中,蔑视一切原因,而满足于印象和感觉。

  不过,帕特里奇在贝丝夫人的怂恿下,还是打听到,这个“年轻人的老学者”(他是这么叫他的),并没有离开,还一直住在渔民家里,他在那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吃饭。

  总之,重要的是人们再也看不到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了。他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进行某种高深的科学思辨,要不,就背着枪,穿过海滨不高的沙滩。在那,他对黑秋沙鸭或海鸥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屠杀,这些鸟在当地一钱不值,只有这样,他低落的心情才会得以改善。他是不是还心存某种希望?想坎贝尔小姐对绿光的幻想一旦实现之后,她是不是会对他再有较好的看法?从她的个性看,这也是可能的。

  可是,一天发生了一件讨厌的意外事件,要不是他的情敌突然来到又慷慨相帮,他的结局可能会很惨。

  那是在九月二日的下午,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去研究约纳岛南端的岩石。一块花岗岩,一浪蚀岩柱尤其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他决定攀登到顶上去。然而,试着往上爬真是欠考虑之举,因为岩石表面很滑,脚在上面根本没有可踩的地方。

  可亚里斯托布勒斯决不想让愿望就这么落空,那他会很失望。于是他攀着岩壁开始往上爬,借助于四处长着的几丛植物,他费了些力气,终于到了岩柱顶上。

  一到那,他就开始进行他矿物学家的日常工作。可他想再下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认真看过哪面岩壁更适合往下滑,他就开始冒险了。

  突然,他一脚踩空,身体往下斜,无法保持平衡,要不是一根断裂的木桩在他摔到一半时把他拦住,他可能就要掉到激浪汹涌的海浪里去了。

  亚里斯托布勒斯于是处在既危险又可笑的境地,爬不上去,可又下不去。

  一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如果不是背着背包的奥利弗·辛克莱这时经过这,真不知亚里斯托布勒斯会怎样。奥利弗听到喊声,停下脚步。看到亚里斯托布勒斯挂在三十英尺高的半空中,就像挂在小酒店橱窗里的爆竹柳编人像一样晃动着,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可以想到,他毫不犹豫地去帮他摆脱险境。

  这还真要花些力气。奥利弗得先上到岩柱顶上去,把挂在半空的人拉起来,再帮他从另一边滑下去。

  亚里斯托布勒斯脚踩到安全地带,就说:“辛克莱先生,我设计算好岩壁与垂线的夹角,所以才会滑下来又挂到那。”

  奥利弗答道:“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很高兴,这么巧让我能给您帮上点忙!”

  “还是让我向您表示我的谢意……”

  “不用客气,先生。如果是我遇难,您不是也会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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